轻吻·抵抗｜擦边，夹子音，我们的身体总是战场。

显示全部楼层 · 2023-4-19 10:29:44

欢迎来到我要WhatYouNeed 知乎专栏「轻吻·抵抗」，作者米花。今天的文章，米花从一本画册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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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时候，我逆着人潮走出地铁站，手里拿着一本大大的画册，感觉自己的脚步轻盈得要飞起来。
老天，这可是一本情色画册，里面的内容，无一不是女本位的性描写。
四个小时前，我正在和一位女性情色艺术家聊天。在她新买的小房子里，她掏出几本厚厚的春宫图，给我展示中国和日本情色绘画的区别。
她的画里有一个系列是「女性后花园」，在这里，女人释放欲望，女人的身体是游乐园，女人观看性爱表演，女人享受性服务。
我印象深刻的一个，是她自创了「男票」这个词。她说，明明做出嫖娼行为的是男性，但为什么两个字都是女字旁？
见她的时候，我穿了一件低胸露背吊带，这样的图如果发到网上，估计又要被鉴擦边了。「擦边」一词，在我看来，是绝对的男本位话语。
用它来骂人并觉得合理的人无外乎两种态度：
雌竞心理不希望男朋友看「擦边女」，恨铁不成钢心理觉得你为什么要迎合男人。
大家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两种态度本质上都是从男性视角出发的。

好像每一年，关于女性身体的话题总要变着法的来一遍，去年是「媛」，今年是「擦边」，最近还有「夹子音」。
女人像一张行走的考卷，她的步子、她的声音、她的穿着都有标准。要么是讨男人喜欢，要么是别让男人喜欢。
后者显得比前者更进步吗，我看未必。这些讨论里，女人自己的喜欢，是不在场的。
仔细想想，妇女解放运动才不过一两百年。我们很难拥有一些「以女性为中心」的语言，去表达对世界，对男女问题的看法。
时至今日我们使用的大部分话语，评判一个人的角度，也都很依赖于男性视角。比如要能骑马杀敌的「花木兰」才能成为女性榜样。
而今天，我想展开聊聊，为什么用男性视角说话，是很难被意识到的，以及女人是如何用男人的眼光，去审判女人的。

图源：@陈韦伶Cwl

波伏瓦曾通过《第二性》向世人表达女人是一种处境，是被社会所建构出来的第二性别。
回到我们自己的历史，也能窥见第二性的产生。
在家庭这个单位出现之后，男本位就出现了。女嫁入，子继业。女性此后被剥夺支配金钱和继承家产的权利。
从《礼记》开始，女性的社会属性就是：
「妇，服也。」
「夫受命于朝，妻受命于家。」
「男子居外，女子居内。」
女子要做什么，都是以丈夫为中心的。比如，女性也可以写书，但是她写的是《女诫》《女论语》传于后人，供后辈女性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妻子。注意，是成为妻子，而不是成为自己。
如果她不想走这条路，也有另外可选，成为「女将军」，就是用女人的身体，去做男人，这样就能被人敬佩啦。总之，从父权建立开始，女人便失去了用自己的眼光去打量世界的机会。
思维上也是如此，在看到一个女人的照片时，第一想法是先代入男人，男人会喜欢吗？取悦到了他们吗？
鉴「擦边」这个动作，也不过是一种新时代的《女诫》罢了。在小红书上随便一搜，都是「我这算擦边吗？不敢发朋友圈」，「这不是擦边，是大方的性感」。
当我们走向自证的道路，便是默认了对方的逻辑，默认了「擦边」这样的词汇存在的合理性。
想到了之前一位女性在酒店被性骚扰，求助时她却要因为自己当天穿了条吊带裙而自证，「我真的不是性工作者。」
真的够了，把战场从女人的身上挪开，不要再进入不断自证「好女人」的男本位思路里了。
相信我，不将靶子放在自己身上，下次吵架时，你会比较容易赢。

图源：@陈韦伶Cwl

接下来，我们看看用男性视角去解放女人时，他们是怎么想的？
《花开：女性解放启示录》是一部讲述 20 世纪中国女性史的纪录片。你会惊讶地发现，原来女性的缠足解放，完全不是基于对女性苦难的共情，而是为了国家崛起，男性要在西方文化面前抬头的被迫变革。
最早对缠足提出异议的，是西方女性。1895 年，立德夫人在中国提出并创办天足会，鼓励中国女性放足。她亲自去拜见李鸿章，向对方阐明缠足的危害，试图争取这位晚清官员的支持。
李鸿章回答：「你知道，如果让妇女都不裹脚，她们会变得很强壮，男人已经很强壮了，她们会推翻朝廷。」
近代最早倡导放足的是康有为，因深受西方传教士的启发，回乡后联合开明乡绅一起创立「不缠足会」。康有为生于积贫积弱的晚清，他一直在寻找救国救民的钥匙。女人的脚，让他找到了症结。
「他似乎找到了一些中国虚弱的原因。一块是认为女人缠足以后体质很弱，导致生下来的孩子不强壮，兵力不强，弱种流传。其次是经济上的财力弱，因为女人缠足以后不能生产劳动，妇女是坐吃坐穿的人。」（金一虹）
至此，在康有为看来，女性裹着脚，竟然成了导致国家贫困后代虚弱的最大原因。事实上，哪怕缠足，女性在劳动上并没有减少，纺织产生的经济价值也不比男人低。
康有为的弟子梁启超曾在倡导女性解放兴办女学时写：「然吾推极天下积弱之本，则必自妇人不学始。」大意是，国家的没落，必然是因为女人不学习开始。
客观上鼓励了当时的封建家庭将女儿送入学堂，促进了性别平等。但主观动机，我想没有哪个女性会愿意领这口祸国殃民的「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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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陈韦伶Cwl

当缠足被西方视为一种猎奇的野蛮行为时，为了向文明迈进，各地政府要员开始推行放足运动，严禁缠足女性上街行走，一旦被发现则会当众扯下女性的裹脚布，用鞭子抽打女人的脚。
新文化运动的知识分子们也为「缠足文化」感到耻辱，于是抛弃自己的小脚妻子，来表达对传统文化的割席。
他们为女人制定一切标准。胸该多大，脚要多小；何时应「无才便是德」，何时需承担「天下积弱，是因为妇女没有学识」的罪名。
只要标准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是错是对，女性是说了不算的。
等到女性不学习祸国殃民的论调过去，易卜生笔下的「玩偶之家」成为新一代年轻女性的独立的风向标。
女性出走了，像娜拉那样喊着「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在那时的男性笔下，新女性拥有了怎样的人生呢？
祥林嫂成为了一个用来抨击封建礼教吃人的对象，子君成了企图拥有独立人生的新女性形象。除了像男人一样出走外，新女性的人生道路，并没有任何变化。
子君还是要为涓生做饭，操持家里的大小家务。在这样的疲累中，竟然还被描述成红润着胖了。
男本位与女本位写女人的区别何在呢，《浮出历史地表》中，作者这样描述：
「同是对妇女历史处境的重构，伍尔夫侧重于重述 17 世纪的文化环境如何强制着女性的生存，而我们的男大师们却更注重强制的结果。他们找到并审判了凶手，但绝不写女性与凶手的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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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陈韦伶Cwl

那么到底女性视角，是什么样的？
林奕含会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写社会对一个性别隐秘的大屠杀——秘而不宣的性侵。她不会写为什么这个女孩不反抗，被性侵了还追着对方，是不是恋爱脑啊。因为她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处境。
费兰特用《那不勒斯四部曲》来打破世人对「塑料姐妹花」的调侃，埃莱娜当然嫉妒莉拉，但倘若自己深爱的男人造谣好友在床上的表现时，她不会「见色忘义」。
梅琳达在《女性的时刻》写女性难以获得避孕权上的困境，张天翼在《如雪如山》里讲述母女如何通过月经联结彼此。《染血之室》中，救走「公主」的终于不是王子和骑士，也不是兄长或者父亲，是女主角的母亲。
这些书写，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不重要的，太过于女人的。尤其是，在国家大事，在经济面前，女性身体之痛，女人的看法都是小事，都可以退让的。
但我们都知道，聊月经、聊堕胎权、聊性同意，聊什么是女性之美，是怎样地迫切又必须。
这些哪一个，都比鉴定一个女性是不是在取悦男人有价值。男人没有那么重要，真的。
我们除了厌女的表达外，是不是可以发明一种新的语言，用来共情彼此，而不是非黑即白。
女人的事，多关心女人自己的看法，而不是另一个性别怎么想。
如果真的特别讨厌一个女人，也尽量不要使用一些明显带有厌女色彩的标签去抨击她。
毕竟，太多话语和词汇，并不是为女人争取权利，而是把女性的生存空间，压得更窄。
我最喜欢的作家埃莱娜·费兰特在回应「讨厌的女人」这个问题时，她感叹：
「我们女人的内心深处，都受制于我们在这世上的存在方式，以至于我们都认为那是我们选择的，其实是从根基被男性统治，毒害几千年的存在方式。真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根据男性的需求定制而成，甚至我们的内衣样式，性行为和母性......我们的缺点，恶意和罪行，我们的品质、乐趣，甚至我们的语言，女性得到惩罚或赞扬，都是根据不怎么属于我们的准则。」
「你认识的烂人中，难道就没有一个女的？当然有啊，这种女人在文学作品和日常生活中都很常见，可我仍然会站在她们这边。」
所以，哪怕是一个烂人，一个令我们厌恶的女性，我们都不要使用那套陈旧的、经由男性视角所规定的评价体系，去攻击一个女人，对女性进行分类。
女性是命运共同体，得到一个好女人名额，并不会让我们的路走得更顺利。正如梅琳达所说的那样，女性要真正掌握权力，而不仅仅被赋予权力。话语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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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这里是「轻吻·抵抗」栏目。
作为一个始终关注性话题和性别议题的编辑，我很难想到如何用一个简单的词来把轻盈的性与严肃的性别议题联系起来。最终还是决定沿用「轻吻·抵抗」。
希望性可以成为两性平等沟通的有用桥梁，我在这里分享的诸多性知识可以为人类的相爱提供一些乐趣和健康。
抵抗则严肃许多，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勇敢，也没那么强大，但还是决定和每个愿意思考、愿意推动平等发生的小人物一起给周围的人带来微小的改变。
不管怎样，下一次见。

在找到个液 · 2023-4-19 15:56:50

又一次了解到第二性作者写的太棒了支持[赞同]

2023-4-19 23:56:58

画册在哪里可以买到？

相忘江湖691 · 2023-4-20 08:46:05

礼貌问一下这本画册怎么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