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我做杂志主笔时,认识了一位女明星,她在事业巅峰期急流勇退,不是因为结婚生子,不是因为丑闻,十几年后她来找我做咨询,告诉了我隐退的原因。
, s( J/ d( Z0 ]: k9 k% B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但是在十几年前,我是《时尚先生》杂志的主笔。) h+ `- a$ i: Y0 ?
这段经历让我见证了很多新星的升起与流量陨落,但是当你越是靠近这些耀眼的群星,你就越是感觉虚无。
R, q" c/ F7 m' g5 D一颗星星的发光,是要由很多人的努力达成的,我们看到的并不是真相,并不是明星真实的样子,但是,谁在乎呢?. R& }1 S8 s) D. e6 ^5 f
我后来之所以放弃了在《时尚先生》的工作,是因为冯小刚跟我说过这样一段话,他说,其实我们这行挺无聊的,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风尘女,不停地去接客,为了宣传电影,这估计已经是我将近 100 次接受采访、无休无止地接受你们这些记者问的大同小异的问题,你觉得有意思吗?其实你大概也不愿意和我谈,有这时间自己待着,陪一个老头子聊天干嘛?2 L4 ]; `/ M3 Y) z: Y$ T$ R. v0 x
就在那个瞬间,我忽然觉得我这个工作毫无意义,冯小刚觉得自己在「被迫谈话」,但他起码还能赚大钱,我这是在做什么呢?) C9 m+ d+ F; x$ W+ X
我喜欢谈话,但我希望和「愿意和我谈话的人」谈话,于是我就义无反顾地进入心理咨询行业,在这里,所有来访者都特别想和我谈话,我们交谈的每一分钟都可能对他们的人生产生巨大的意义,而这让我深有存在感。
9 ] d+ E2 K8 `! s. W, j9 w9 I所以,当我发现,这次我的来访者是我十年前采访过的一个明星的时候,顿时有了一种沧桑感。* m% S( @5 j4 R- Y; r' R% B
我一开始看到预约名单的时候,以为只是重名,直到她要求我签署保密协议时,我才知道,原来她真的是她。, s U# W( z2 V; b+ ^4 i- u
有意思的是,后来在咨询结束的时候,她主动提出希望我把她的故事写出来,只要不署真名,并且写完后要给她看,把有辨识度的情节改掉即可。8 {& S9 c' |1 T' N
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为什么她会希望我写出来,且看下文。
i& q' n6 L. n0 L3 {/ n5 P我成了「无脸女」:镜子中的我,竟然是一个陌生女人* E/ Z. K2 T+ I+ \
8 I0 h, f' i. X: }+ ^其实所谓的「保密协议」是多此一举,因为咨询师必须要为来访者保密,除非获得来访者的授权,才能在来访者知情并且审查的前提下,发表他们的人生故事。8 G! I- x( i% X6 u; I# h$ U
但是我知道,这个协议必须签署,因为我知道当来访者特别在乎这些的时候,其实是在告诉你,她的世界中已经毫无安全感可言了。9 A( T6 _/ }2 h+ J
她一进来,就像是和我相别多年的发小,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卢悦,你还记得我吗?」
+ |2 M" @3 I. N5 x, v4 \6 m我说:「当然,十年前我还采访过你。」
1 x5 e0 _/ ]& F9 |. U8 I% ~她哈哈一笑:「是啊,你知道吗?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文字的,采访我的记者那么多,你的文字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那时候,我觉得你好像挺懂我的,虽然我们那时候只是泛泛地聊了一会儿。没想到,最后我们竟然以这种形式见面。」# H: X; G( b! i- z
我打量着她,她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穿着一身跑步服,头上扎着发带,看上去很精神,只是很明显,她的脸上做过一些部位,毕竟她现在已经三十好几了,多少需要一点「维护」。5 h5 X h! O+ M
十年前,她还是个刚刚走入公众视野的冉冉新星,现在她已经算是有一定名望的女星了,严格来说,算 1.5 线明星。- R) y3 m9 d+ r' z3 b( p5 D
据我所知,她已经有三四年都没什么作品问世了,在这个名利场,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趋势,就算是当年的江湖一姐姚晨、海清,都因为有几年没拍戏而感觉到生存危机,何况她还没有跻身一线。
9 S: O. K# M. Q: k此时应该是她的转折期,要么她继续努力延长「艺术生命」,只不过这个年龄应该很难演女一号了,只能演女二女三,再借综艺爆点新闻,上个热搜,混混脸熟,不过如此了;要么她就找个好老公,逍遥度过下半生,只是小心别让老公出轨,否则就会很尴尬。
) V& d. ^. G Z8 o- k# C我不知道,她是因为这种「中年危机」还是因为她的情感问题来找我,但无论如何,名利场就是是非场,其实这是一个心理压力特别大的领域。9 S$ @& }3 F% V+ ]& W
我说:「是啊,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 f" s# ?; d2 \8 [( M1 b& L
她哈哈一笑:「也许我接下来说的话,是所有记者都渴望听到的,因为它就是一个大黑幕,但是我相信你。」
% q Q1 v! f( o/ j我说:「但你来一定不是为了告诉我黑幕故事的,你来,是希望我帮助你。」: C x7 l* L: m* X/ U, M
她的笑容有些僵:「我们的寒暄结束了吗?这就要开始进入正题了吗?」
7 ^0 P" ?2 c' a; U, R. q* g我说:「也可以继续寒暄,就看你了。」 O, f/ e0 t- e/ J
她把帽子摘下来说:「那就进入正题吧,我来找你,其实是因为,我大概在 4 年前,就不再工作了。」
& o( P j; _+ D- K4 年前,是她人生最辉煌的时刻,那时她出演了一部现象级的电视剧女一,拿下了当年的收视率第一,只要接下来她再来一两部爆款,就会成为妥妥的一线女星了。
3 {# q& l% o7 I' v) T当时,她还接了一个舞台剧,演出也很成功,但是在一次演出的过程中,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看着眼前黑暗中的人群,忽然之间头脑一片空白,最后,演出不得不中止,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丑闻。# M- H+ w+ n4 w. H9 }
当时她给自己的说法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她可能真的很累,一年 365 天,她要工作 360 天,所以她就干脆给自己放了个假,睡了三天三夜。7 s, ^0 L3 x" q1 M
到了第四天,她起来上洗手间,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忽然之间背后有一丝凉意冒出来——她发现镜子中的自己好像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9 y) c! h0 ~* u. J. }* e
好像哪里都不对劲!
4 d) D- T6 s" M# G& k5 Q她觉得,镜子中的那个女人不是她本人!- O0 w6 H6 _( y# i) m2 S
是不是镜子出了问题?于是她走到穿衣镜前看自己,还是觉得镜中的女人很陌生。然后她抬头,看墙上她自己的写真,写真里的女人和镜中的女人是一个样子。7 u( \. s, Q* ^1 ~: ?
「我害怕我疯了,就找来闺蜜,问她,她觉得我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说。
" f2 p. X1 I" z) E) D闺蜜很诧异地打量了她:「你还是老样子啊?除了脸上有点浮肿以外,没什么区别啊?」
% Z5 E& v; m% k9 z5 X她把事情的原委讲给闺蜜,闺蜜问:「你觉得镜中的女人不是自己,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你是你自己啊?」5 h# V" F# B9 ~+ c& \/ B6 h
她被问愣了,她苦苦想象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
9 n7 e! d$ B* V3 C「我想象着我脑子里有一面镜子,我想知道,镜子里的我是什么样的,但是当我看我脑子里的那面镜子时,发现镜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我好像变成了空气!」
0 s& S5 j- _! ~8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有了问题。
+ l0 c5 n( @6 ~3 V& |) N5 I6 C闺蜜安慰她,说她可能是太累了,以至于神情恍惚。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好好玩一场。8 ~6 Z( B' k! c
她让闺蜜陪她住几天,结果第二天,她感觉镜子中的自己又恢复正常了。9 f9 _% U9 c# K/ f7 J
但接下来,这种「脸盲症」会时不时冒出来,只要冒出来,她就没法工作了。尤其是在化妆间里,她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简直恐怖至极。
0 P# j" B4 S+ _ b; Z后来她也去医院做过脑部检查,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大脑出了问题,但检查的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后来她又请了大师给自己驱邪,去国外请人做法,但这种状况却越发严重。
7 C3 y4 F2 z5 z6 l2 ~3 `% A* C最后,她只能被迫「息影」,这些年里她生了两个孩子,专心做宝妈。
2 \! K3 y: ~7 @6 h1 A' @这几年对她来说最可怕的就是去睡觉,因为几乎每天晚上她都要被噩梦惊醒。在梦中,她一次次发现房间里有无数面镜子,她一面面照过去,发现她的五官都是模糊的,一片空白的,打着马赛克的,被蒙住的……
8 U( o3 @) k8 O( C9 D$ |" c无数个自己,都没有了「脸」。
; c! D- G" Y( \% t% b) S, O6 x「是不是很讽刺?我这一行,就是靠脸吃饭,我在这张脸上整容就花了几十万,但最后却变成了一个无脸女。」她艰难地咧嘴笑着,声音有些嘶哑。
. `9 Q7 L, |( d9 L: p, y D我说:「是什么让你下决心来做心理咨询?」: J4 c0 e' {2 u1 L
她说:「很简单,因为我和我老公离婚了。」0 `: G5 X z% ~
离婚后,她没有了最后的巢穴,就必须到社会上活动。要么继续在事业上发展,要么找到下一个结婚对象,但是现在,她的「脸盲症」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法面对外面的世界。
. q$ c2 m2 _/ x# s4 O我说:「你能说说,到底是怎么难以面对吗?」 C& h8 P) }( S7 f% V
她说:「我感觉好怪,就像是,你不是你,但你又是你,有一个人寄居在你的脸上,你失去了你自己,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这真让我发疯。」 8 `: c, P1 T7 ]4 X7 Q. v
面具背后,是一个荒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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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6 N8 p4 H* Z: O; @我说:「有没有一种感觉?你的世界好像是个魔幻世界?」
- C8 g6 O+ j; M3 y8 x, Z8 @. r$ K她点点头:「不可思议,以前我不相信有人会中邪,现在我相信了,你说,我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F; x8 @, z% Y/ D* T/ w
我说:「你和你老公为什么会离婚?」
- q5 ]4 T- d6 e/ }# N她说:「我也不算离婚吧,我只是和那个男人分手了。」
+ P! W. A* K- ^! C, b. u! _8 c我说:「似乎你不太愿意提这件事?」8 S7 J \" c/ i1 t+ X. W4 z
她抬起头,看看我,许久才说:「其实很简单,我是个小三,我的男友是已婚人士,我没有意图想要婚姻,我之所以生孩子是因为我想要有孩子,我只是想维持现状而已。但是我和他分手是因为,我发现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淡,我不是不允许他有其他女人,但似乎,他的感情已经不在我这里了。这种情况下,我就没必要维持这段关系了。」" H+ b$ D9 D/ w8 p1 o
我说:「你爱他吗?」
- E0 [/ |$ e' o2 M, B5 T& y她耸耸肩:「我不爱他了,但是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8 o7 S; y8 O' o/ Z: K3 z" g+ Y y然后她丢了一块口香糖在嘴里嚼着:「其实我有好几个这样的好朋友,你知道的,这个圈子很乱,我刚刚入行的时候就知道。中戏也好,北影也罢,只要你进入这样的大学,你就会发现,想要在圈子里混下去,你必须得有好的机会。那怎么才能把握好的机会呢?你要么家里有钱,要么就得有金主捧你,那你该如何让金主捧你呢?很多女孩都会去找一些机会,去认识圈子里的高端人士,有的甚至不惜出卖色相。」
7 \; m& ?4 A% l- T* }" \! a她看了看窗外,然后得意地笑着跟我说:「但是这样的女人下场都不会太好,因为皮肉是最廉价的。如果你想要找到金主,首先你要成为圈里人。怎么成为圈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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