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留学的那段时间,我穷到一天打 3 份工,每天骑着捡来的自行车往返于 3 份工作和学校之间。 为了避免被遣送回国,我找了个日本男人假结婚,但在签证到期只有 1 个多月的时候,他消失了…… 一6 O- U$ F+ @# d% S
1998 年 8 月,我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
6 j d4 `% o9 ^去年夏天,公公开的冷冻厂因为各种原因凑在一起,国外的订单发不出去,国内的订单接不到,各路债主闻风而至,如日中天的冷冻厂在短短的两三个月时间里,资金链断裂,就跟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在命运的安排下宣布破产。厂子被封,乡下的别墅被封,一大家人只能蜗居在城里的套房里。( ?* _, l" ?$ `# I# t. E0 q6 J
怎么样才能弄到钱呢?我一个月的工资是七八百元,老公一直在公公的厂里做事,厂子被封,面子是小,生存为大。思来想去,我和老公开始盘算出国,当时外币汇率极高,只要能出国、肯吃苦,无论打什么工一个月的工资都能一两万,相比借钱做买卖,出国打工是回报率较快也较稳妥的途径。
x; q8 {+ ~# m _2 F盘算到最后,我们决心去日本留学。镇上有个蛇头,专门跟日本的一所私立的语言学校对接,在批率极低的那个时代里,他每逢开学季都能做好几个留学生去日本,因此在我们当地的做蛇头那一行的人中,算是比较稳定的一个人。但也因为如此,他的收费比别人高出好几万,同样是做日本留学生,别人一般收 18 万,他却底气十足地要了 21 万:「我做一个出一个,不耽误你们时间,你们早出国半年,这 3 万早赚回来了。」我和老公思来想去,最后两人一共向他交了 5 万定金,约好余款在签证下来后的 3 天之内一次性付清。" |+ h3 Q) L5 H& v" W
可是没想到,两个人一起办的手续,一起交的定金,结果只签下我一个人。蛇头说:「日本人现在对福清人很反感,本来福清人批率就低,更不用说是男的了。」
! k5 s9 |8 f8 `; i c这时候我生下孩子刚 40 多天,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我左右为难,一边是孩子,一边是整个家庭的希望。
7 k/ O+ ^" K0 I# F犹豫再三,抱着孩子想了几天之后,我开始收拾行李。3 w# C" h7 s1 g& f. e
9 月 3 日,在老公的鼓励和母亲的眼泪中,我带着两个装满衣服和各种日用品的大箱子,一大袋母亲用面粉、花生、芝麻炒成的炒面,登上了前往日本东京的飞机。一起去日本的,还有 3 个妹子,都是一个蛇头做出来的,大家都是福清人。霞子刚高中毕业,稚嫩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出国是初中时父母就给她定下来的人生方向;福姐则是刚离婚,受不了乡下人的指指点点,索性出国拼个几年;跟我一个镇的阿妹,则是和我一样,肩负着改变家庭状况的重任。# [5 V3 j" N1 D- k0 a/ Q* `) r4 m* z
暮色四沉的时候,在飞机落地的巨大轰鸣声中,我们踏上了日本东京的土地。霞子提前就已经联系好亲戚,让她来机场接我们。出关后,在一群接机人中,看到了霞子的亲戚刘姐,她中等的个子、白皙的脸庞,站在一群人中间,无法分辨她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z( h& u: J& j7 @% x
短暂的问候过后,一行人上了刘姐的车。也许是因为长途旅行的劳累,也许是因为前途莫测的忐忑,我们一路无话。路旁飞驰而去的灯光,明明灭灭地映衬着车内几个人看着窗外的脸庞,神色莫辨。
! y% w! K8 A: f5 ^* u8 [那天晚上,我们住进了刘姐帮我们找的宿舍,据刘姐介绍,房子离学校有点远,骑车大概半小时的路程。这是一座中国人经营的两层的单体建筑,上下两层大概 100 多平方米,外面看起来和周围的建筑没什么两样,里面却分隔出 20 多间小屋子,每间屋子大概 10 多平方米,一座小小的房子住了 30 多人,这在我们福清简直难以想象。租户全是中国人,大多是像我们这样初到日本去语言学校进行准备的「留学生」,还有各种行业的手工劳动者,其中更不乏没有身份的黑户……
" i4 r; ^4 y* ?3 U宿舍小得可怜,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卫生间、卧室样样俱全。我们几个人加上行李,就连转身也费劲,睡觉的地方就在一张榻榻米床上,4 个人紧紧挨着刚刚好。刘姐看着我们诧异的眼神,笑着说:「咱福清人喜欢住大房子,但出了国就由不得自己了,房租太贵,你们几个人先挤挤将就一下,等以后你们上班赚到钱就可以一人一间了。」我们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把行李放好,然后跟着刘姐下楼溜达,去周围熟悉环境了。
: f4 U ?; R4 \在国内就听人说过,日本的东西比国内的贵很多,但没想到贵了十几倍。我们在宿舍楼附近的便利店里逛的时候,每看到一件常见的东西,心里就习惯性地先换算成人民币,一算,就吓一跳!特别是水果,中国论斤称,日本却按个算。老家那边的西红柿一斤几毛钱,这边一个西红柿 105 日元(含 5 日元的税),换成人民币是七八元,这在中国可以买七八斤了。如果是在现在的中国,或许一个西红柿、苹果七八元不算什么,但是在一斤大米才几毛钱的那个年代里,这几乎是天价。最最便宜的方便面一包也得 89 日元,按当时的汇率合人民币 6 元多。: b+ z$ c* B: [& l
逛了一圈,最后我们空着手出来,又空着手回家了。
. u/ g: S" N% ], {/ |, Q那天晚上,我躺在榻榻米上,怎么也睡不着,又不敢起来,怕惊醒了她们。脑子就像炸开了锅一样,不停地盘算着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出国时,我只带了 10 张日币(福清人习惯把 1 万面值的日本钞票称为 1 张),现在光付房租就用去了 7 张多(一个月 1.2 万日币,预付半年),还得办电话卡、交通卡,去掉这些,估计连买生活必需品都没有钱了,假如一日三餐都吃炒面的话,不知道能撑多久。
) h7 t8 Y' s! ~ |在不停的换算中,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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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后,我所在的 sakula (日语的发音)日语专门学校开学了,学校不大,课程也不多,一周才 5 天,按规定,语言学校的学生每天要上 4 小时的课程,可以自己选择上午还是下午,剩余的时间自由支配。我想了想,选了上午 8 点到 12 点,如果选下午,那么时间从 2 点到 6 点,等下课后往往会错过很多打工的机会。8 Z1 N( ~$ m% O5 U N
之后,我在前辈的指点下,开始了漫长的找工作的道路。最直接的就是在街头巷尾溜达,只要看到门口有张贴「招聘服务员」的,就可以进去应聘了。但我每次一进去,没说两句话就被拒绝了,原因很简单,日语不过关。+ ?; s! ]5 |/ K' P' R2 M# B
然后就是各种报纸杂志上的招工广告,当然,对我们这些日语菜鸟来说,能看的只能是中文的报纸杂志,比如《知音》之类的,这些报纸上都有招聘零工的信息,包括超市清洁员、传单派发员等,一般看到适合自己做的,就先请会日语的同学帮忙打电话预约面试,再自己背诵面试日常用语。那段时间里,我面试过无数个工作,但到最后也没有收到一条录用的消息。每次都是带着希望而去,带着期待而回,在等待中,那些希望渐渐破灭。很多时候我不得不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 b# T# b2 F+ K# ?7 Y( b: y* ]4 A最初,为了节约开支,我一日三餐都吃炒面,为此,我发明了不同的炒面吃法,用开水泡成糊状、干吃就水、抹在超市过期扔掉被我捡回来的面包片上……不到半个月,我看见炒面就想吐,更不用说吃下去。最后不得不外出买食物,每天晚上过了 11 点,便利店的便当开始打半价,我再怎么饿也会忍到半夜再下楼去买,当然,最重要的是,半夜过后,有的超市会扔掉一些过期食品,这些都成为我们几个人的口粮,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一些水果。一个皱巴巴的苹果,小心翼翼地削去皮,切成薄薄的小片,就成为我们不可多得的美味。& {( T' g+ R; m6 k
半个月过后,霞子在刘姐的帮助下,找了到一份料理店洗碗的工作;而福姐运气好,凭着在国内炸油条海蛎饼的手艺,直接去一家中国人开的店里上班了。我和阿妹两个人都没有找到工作。我心里极度焦虑起来,每天不到饿得忍无可忍的时候,绝不会吃饭。每次去超市,只要有免费的过期食品可拿,绝不会买便当。随着袋子里的炒面日渐见底,我每次泡炒面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地把舀在勺子里的炒面再抖半勺下去。那时候只觉得能多撑一天就是一天。
% W! |- n- E" S$ ~- R霞子和福姐因为去上班的缘故,每天夜里都要到很晚才能回来,我和阿妹两个人则结伴出门找工作,但往往是满怀期待而去,满心失落回家。我们说不上谁比谁更焦虑,不过都不想把这些焦虑说出来。: D/ ^% R9 }) `
1 个月后,阿妹的母亲求了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终于帮她找了份洗碗的工作,她欢天喜地地去上班了。4 个人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心里更焦虑了,满嘴都起了疱,开始一整晚一整晚地失眠。那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陷在抑郁当中,又不敢跟家人说太多。出国前约好三天打一次电话,后来为了省电话费,变为一星期一次,往往说不了几分钟就挂了。老公出去帮人开车,每天早出晚归也苦不堪言,但他仍安慰我说:「没事没事,慢慢来,钱不够你直接说。」但我知道,他在家里比我更着急,那 21 万的债务对于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家而言,不亚于一块巨石压在他们心头。如果我在日本能一切顺利,那就是大海里的一块浮板,给整个家都会带来希望。
+ U8 f; a6 k& \9 }3 T三
7 A& T9 ^4 O9 _1 b8 m6 |一天阿妹无意中说,你问问那些前辈,她们做工的地方或许也有招人的,要是介绍成功,发工资的时候给她们 20%— 30% 的提成就可以了。
* \$ |; D7 x. a! E1 |2 ~别说 20%,就是 40% 我都干,为了找工作,我几乎陷入癫狂状态。阿妹的话给我带来了启发,之后每天只要有碰到中国同学都费尽心思跟她们搭话,无论是在语言学校的自习室、卫生间,甚至路边,我都会打听对方是否在打工,打工的店里是否还要人,是否可以帮忙介绍一下自己,并且开门见山地说可以给她们介绍费。% a, a) D4 b3 o. u7 m' f$ s
10 月 18 日,我到日本的第 45 天,第一份工作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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