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就是个特别酷的妈妈。 我小时候,面对重男轻女的我爸和我奶,我妈一点儿也没轻视我,将我视同掌上明珠。 后来,她和我爸离了。带着我,她开了一家小吃摊,与无赖的男人们斗智斗勇。 有这样的妈妈,我很自豪。
6 \9 y" a6 C' X* r' ^* B我的父系家族对生儿子有非同寻常的执念。: l$ F7 q( `9 n* e
我爸家里三代单传。我妈怀我的时候,爷爷奶奶和我爸就对她尖尖的肚子抱着热切的期望。* \' h R8 P0 |9 S' T
我奶奶非常笃定地认为「肚子尖尖生男孩」,对我妈照顾得可谓是无微不至,就指望瓜熟蒂落,他们老李家一举得男,生个光宗耀祖的大胖小子。% i3 B# _ ~( i2 T4 A/ m! R( W
他们连名字都起好了,叫「李耀宗」。. M+ X) J% k+ g* w
很可惜,我妈一朝分娩,生下来的却是个小丫头片子。( {. W- v5 u# q, [4 J' _# l. j
一、不被祝福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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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据说我奶奶听护士说生了个女儿,连产房都没进,扭头就走了——连带着还带走了她为想象中的宝贝大孙子做的「百子千孙被」。
; D0 f* a* M9 Z7 _确实,我一个女孩,是不配盖她老人家的「百子千孙被」的。) C3 @" `! h" y- y% O! J% \
我爷爷更失望啦,听说生了个孙女,直接气出心脏病住院了。8 g& |& |1 _4 D9 r6 i. @# w7 K, e6 B
于是从我出生到我妈出院,我们娘儿俩就没见过我爸的人影——我爸是孝子,老子都住院了,当然要床前床后地伺候。要是这时候还惦记老婆孩子,那不是让亲戚邻里戳他脊梁骨、骂他不孝吗?
. d7 M! e: A2 e9 \0 M( `7 z$ Q我妈是个坚强的女人。当然她不坚强也不行,为母则刚嘛。: q3 a& U# b- K7 c9 G' g- c1 h! p
不管她心里最初是否也怨恨过我是个女孩,但当我吃不上奶、嗷嗷叫唤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没有不管我,抱我起来喂我吃奶。她后来说,她喂着喂着,就觉得我小鼻子大眼睛越看越可爱,天使下凡也不过如此。( r+ H- F5 p+ L4 {* Q
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我爸那一家子竟然有眼无珠、弃之不顾,简直鼠目猪眼、狼心狗肺!
) J0 ~. L: w+ Y3 d3 |# P* E「他们不爱你,老娘我爱你、加倍爱你。老娘给你起名叫李胜男!女孩怎么了,他老李家所有男人加起来都赶不上!」
1 ~" I- K! R. ]9 d; }. ^我妈,吕惠如女士,从那一天起,就憋着一股「自己闺女必须争气」的气儿活着。这个想法是她的精神支柱,支撑她过完跟我爸鸡飞狗跳的婚姻生活,支撑她度过跟我爸离婚后的漫长岁月。
9 f' O8 g, {$ i3 ^3 E% k6 P是的,在我爸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事儿,在家摔锅打碗、指桑骂槐的第八年,他终于迎来了和小三的儿子——李耀宗,也终于把吕惠如女士跟小拖油瓶——我本人一块扫地出门,从此过上了「李家有后、扬眉吐气」的快活日子。
& O3 t. O E* H我在八岁那年,就没有爸爸了。( g% ^! ^4 [! x: K+ w, D# ]) U% _& K
那年月,离婚还是件稀罕事。我没有爸爸的消息,在学校里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得飞快。我的同学们都嘲笑我白叫「李胜男」了,白白考第一,还不是没有爸爸要?( n/ k. s2 q' P3 V3 W, M1 {, J/ L
我不服气,将一个当面嘲笑我的臭胖子揍得鼻青脸肿吱哇乱叫。: M" }2 c5 ^. a5 s- j
我一边揍他,一边问他:服不服?
. _% Y% Z, r" z他一边哭一边说服了服了。4 ^4 ]# k; W7 e7 h
但我一放开他,他哧溜一下就跑了,边跑边哭边喊:李胜男,没有爸爸!李胜男,没有爸爸!
( R, N+ B( l# e8 f" d我被气死了,追着他跑遍了半个学校都没追上,憋了一肚子气。
3 |' B) w6 B# L4 y我气咻咻地一路跑回我爸家,想跟他理论:我能考第一,凭啥不要我?
% A8 Q, |" M0 s8 j, z ~) ^敲开门,开门的是漂亮的「阿姨」,就是那个小三。越过她,就看见在我印象里明明是个黑脸阎王的我爸,抱着他的小儿子,笑得像朵菊花。
; S, N3 c: s3 e% C# P6 |4 X他那张菊花似的脸,在看见我时立刻僵住了,变成一朵干菊花:你来干啥?你妈知道吗?
. z A3 |6 \; B4 }; |+ w$ {! v我一辈子忘不了他那朵干菊花脸。
7 @% x( w$ q- [3 v我打心眼儿里知道,臭胖子说得对,我没爸了。
8 B. H; @8 v& \; K- J6 l) t7 `2 c) D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
% h. J" V- M8 v1 r1 @我必须争气,必须要人如其名,「胜过男人」。
* x( w) [" h0 ]: k我不能让我妈,也不能让我自己的这口气散了。 S/ y0 I3 r7 \0 H% ~, W& |' b
我带着我妈去派出所把我名字改了,我不姓李了。从那以后,我的名字叫吕胜男。/ X+ Y. x( Z! |
二、成长的烦恼+ S. A& |5 `0 W- [ F9 o& R' \6 E
/ d4 Q9 i0 y0 S- K我成长的最大烦恼来自缺钱。8 ]: m6 g7 w& O5 _' \# C+ \
吕惠如女士虽然很坚强,但她一个单身女人,拉扯我真的很不容易。2 w- P0 _0 c" l0 W1 l4 q- n# H
原本她只是个家庭主妇,根本没啥谋生经验。这也是她能忍受跟我爸那八年鸡飞狗跳的婚姻生活的原因。, L# W; g/ X! }
她说过一句很著名的话,「不离婚,我只用忍受一个二百五。离了婚,我得忍受无数二百五」。
$ B# f2 T- f( V2 n话糙理不糙。不过终归她还是被那个「二百五」逼到了要面对无数二百五的境地。因为生了我,这成了她无可逃避的命运。4 X$ M! p0 @" F6 F# m% W$ F9 G
被我爸扫地出门后,为了生存,我妈开了一个早餐摊。
" W% v/ u' @3 Z$ H* E估计少有人知道,做早餐是这个世上最苦最累的行当之一。' L5 _4 m8 |) I$ E* x; L& v" L
凌晨三点就得起来和面、拌馅、煮糁,凌晨五点,准时蹬着三轮车到达出摊地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吕惠如女士天天如此。
, ]1 q: \! i$ _7 H( V$ T运气好,这一天能挣个辛苦钱;运气不好,遇见突击检查、小流氓骚扰,可能一个月都白干。* l1 m/ l% |. T
吕惠如原本没那么剽悍(虽然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满脑子喊口号),不然也不会被我爸那一家欺负那么多年。但自从她干上早餐店,嗓门、脾气和胆识都随着体型一起膨胀起来。3 ?& r3 k4 k3 {: W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离异的早餐摊女老板跟前,是非只多不少。) X) [% d" M2 E! {- q
我由此见识到各种各样无赖的男人。有口头占便宜的,有毛手毛脚占便宜的,有占便宜没够连几块钱早饭钱都赖的……
) H% M" n: _( ^% s7 [草根世界的野蛮,超出大部分人的想象。
5 ~6 f* u. }/ d一开始吕惠如只会哭。再后来,她就学狠了。
9 ?/ x2 x: C9 F, ?. ~9 h) D遇上口头占便宜的,她就笑骂回去。碰见毛手毛脚占便宜的,她就撒泼打滚,吵嚷得整条街都知道。想赖她几块早饭钱?那对不起,她要拼命的。3 p' Z# R" ?, L* R# {( o z
我亲眼见她,为了几块钱把一壶冷水直接往人身上浇,边浇边哭,边哭边骂:我操你们十八辈祖宗,生儿子没屁眼的王八蛋!孤儿寡母的钱也敢坑,我让你坑,我浇死你个王八操的!
3 G& w3 V7 u- j+ z骂人词汇之丰富,简直令我刮目相看。
6 U; k, D; a/ y有这么一个强悍的妈,我可一点都不羞愧。我甚至想帮着上去一块骂。不过一想到我冲上去的后果很可能是一顿笤帚炒肉,也就只好作罢。
2 d1 U& g, d$ U$ C' W1 `9 u现在想来,我的童年从八岁起就结束了。我知道我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除了必需品,我从来不主动跟吕惠如女士要什么。8 d6 \" ~& ?* m2 l1 j5 v) O$ d
那时候芭比娃娃刚开始流行,我的女同学们几乎人手一个。我心里无比羡慕,却绝不会多看一眼。我必须装作不喜欢,不然吕惠如就会因为我们买不起而感到自责。
) x' F% E% i# X9 r那时候,我常常希望自己快长大,好能早点站在吕惠如女士身边,帮她扛起一个家的重担。
( r) R! J. f& s爸妈离婚的时候,约定了由我爸每个月给我 800 块钱抚养费。起初他还按时给钱,后来随着他儿子长大,我爸好像遗忘了我,经常拖着不给。% y( S1 @9 R- s4 O6 ]# i
吕惠如女士憋着一口气,不肯主动去要。她说:就当你爸死了,你妈一个人又不是不能养活你!
g9 M4 K& o8 B F, @; H其实我早就当我爸死了。但是我妈太辛苦了,尤其我上中学之后,为了给我赚补习班学费,我妈压力更大了。+ X/ o) l% c6 o1 y- L& K
我太心疼她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去找我爸要钱。这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不要白不要。4 H* v+ m# B8 g# ?5 A3 X
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古早偶像剧《情深深雨蒙蒙》。我去我爸家要钱那场面,跟依萍去陆振华家那场戏差不多。
! M" b8 W" W+ ]! n, s) G" Z9 Y. c首先要忍受小三的冷脸。
9 E+ p1 A8 @+ N. \# S# L. C. X% h$ K其次要忍受小三儿子的语言攻击。
* A4 ~% I/ l) g4 u- `. c# P3 {然后,我爸才姗姗来迟地搞个亮相,上来先问:上个月的 800 块钱花完啦?
: i0 h# H8 G0 b我说是。
: a4 Q9 v& N! i3 |9 f& ]他再问:花哪啦?
/ D* s- B5 h+ J3 S我说补课。
. V5 q A$ F8 n Q我爸最后总结: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要养你弟弟。你一个女孩,省着点花。
$ b& Y) A7 l S4 i4 s; v' J对,我忘了跟大家说了,我爸其实不穷。他有一个小厂子,一年挣百八十万的没问题。他有钱给他老婆买限量版 LV,给他儿子报 3 万一期的游学项目,却没钱给他闺女上辅导班。
# K; i4 `* S$ e( p% Z/ I3 s不过我不心酸,我跟他只有法律上这 800 块钱的联系了。6 B* ]5 t. S2 X. x: u) Z. [* s/ T
我暗下决心:将来要给吕惠如女士买限量版爱马仕,给她花 30 万报全球游。我爸欠吕惠如的,我都要给她补回来。! W" c) p5 {- Y, k9 n$ S
从那以后,我更加努力学习了。6 |8 x8 p# u. \ x$ A; z1 \- w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还没等我长大挣钱,吕惠如女士竟然率先提升了我家的经济水平。等我上高中的时候,她已经在我们所在的城市开了两家快餐连锁店,成了真正的「老板」。5 [) s- |0 K" q2 S; Y' z4 n3 N
我再没去找我爸要过抚养费。他也就当没这回事,一次都没主动给过我。我们连金钱联系都没有了。! ~0 `" E; L- z: d6 Z3 \" ?
后来,我考上了非常好的大学。我妈终于扬眉吐气,不但大摆筵席,还到处炫耀我的成绩。终于,我爸听说了这事儿,看在我那知名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份儿上,他竟然偷偷给我送来 1 万块钱。
- i( O- I4 {0 H# i g) q! E4 t' f7 Y不过有些事晚了就是晚了。他那钱我到底没要。我跟他说:「回去给『三儿阿姨』买个包吧。」' G! J3 h9 ~: O, `
我爸脸都气青了。
/ M0 a. I8 J) P* _! m我也没爽超过十分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里,没有真的赢家。) n- L* O% ]. W% B+ a/ d
三、叶公好龙的男人% H9 P3 z2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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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穷怕了,上大学之后,我满脑子都想着挣钱。; v K! f. B5 r) y9 z: h
我做过《英语周报》的校园销售代理,做过家教什么的。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着挣钱,因为只有钱能给我带来安全感。: B7 Q, _) b5 _4 l/ @
这么挣了一学期,我攒了大概有 1 万块钱,然后光荣挂科了。3 \) _3 H( N1 M+ Y2 K5 ^) M+ e
吕惠如女士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在她劳动人民式的朴素价值观里,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兼职什么的都是不务正业。
4 ?# h0 o1 i h" }( P而且,充满智慧的吕惠如还说:你现在挣钱,挣不了仨瓜俩枣的有什么出息?!我辛辛苦苦供你上这么好的大学,就为了让你将来去卖报纸、当家教?!
. G! W& n, i _( ^, L" C吕惠如女士说得对,我虚心接受。- |& H& [3 l1 |6 P/ T, v
新学期开始,我找到我的专业老师秦老师,跟她承认错误,表达自己痛改前非的决心。* O& W& U ]4 w7 w _/ y7 T
秦老师说她很看好我。她认为我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孩,只要好好努力,一定能在我们这一行干出头。
7 |3 g9 Y- m$ X6 U# t7 k对了,我忘了说。我的专业是广播电视编导。$ n4 N! Y& L& _! T1 V* D
我也不知道秦老师为啥看好我,但是我不能辜负这份赏识。6 v4 U* ^! _$ w' Y3 L
我收了心,好好学习。到了期末,考了专业第——「二」。) x. g1 T! X) |& m
第一名还是上一次的第一名,李战。
2 n; B1 s# L& ^: A5 I5 w2 H1 O7 P我叫吕胜男,竟然输给了一个男人,是可忍我不能忍。. }2 B! g" A) g
我告诉李战,下学期我一定能赢他。9 C; P1 H$ ~& x+ o$ f$ N0 _
下学期,我果然赢了他,还成了他女朋友。
. S' h. i- J1 @9 R1 {# o+ c他说,他喜欢我好胜的劲头,像《飘》里的斯嘉丽一样,充满了生命的韧劲。% c, r- }. v4 b6 @3 q1 D# Q% Y
同志们,从小到大,我因为好胜、不服输,不知道跟多少男孩干过仗,以至于他们都亲切地称呼我为「男人婆」。* z- P9 T0 X; e& ~
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喜欢、欣赏我的好胜,我当然沦陷了。
: g( n1 Z; E/ {( ^( r像所有学生情侣一样,我们一起上课,一起自习,一起吃饭。他在我宿舍楼下弹过吉他,我也陪他熬夜打过 DOTA。8 g: m/ g% |! o1 M" ^: ^! ~& R
成长道路上,他是唯一一个把我当小女孩对待的男人。他在清晨给我买过早饭,在冬夜里给我温暖过掌心。我们曾经那么幸福。
# S8 K" c5 |( Z5 p' k直到我通过秦老师的介绍进剧组实习,给一大导演做跟组编剧。
3 y+ L, O1 D$ M) }9 _. E4 f这是秦老师好不容易给我争取来的机会。我十分珍惜,但李战却强烈反对。
8 w; ?- G7 y7 m# W! s因为他觉得剧组很乱,不是「女孩应该呆的地方」。
3 h# ~) o/ D! a+ S5 t; r& [% q我们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各让一步,约定每晚固定时间视频。$ D0 v' C) `8 x# _' O. q7 s
起初几天拍摄很顺利,我还能到处溜达、跟李战视频直播横店风貌,打消他那个「剧组不适合女孩待」的偏见。. L3 L' m; _9 N+ R) \" k
但后来因为经费预算削减、场景改动很大,剧本需要大幅度调整。我这个跟组编剧几乎变成了现场创作编剧,边拍边写。我整个人压力山大、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李战。
, W4 ^/ v/ m7 |: D% `% t: y" P: @他非常生气,觉得我变了。我也很生气,觉得他不理解我。我们隔着几千里,在电话里吵架。( {# A2 ]: d5 a5 I+ D y
这事儿严重干扰了我的正常工作。终于,在又一次大吵之后,我把他拉黑了。
# ?# R( L) @8 ^ ?我的世界清净了,但心里却很难过。我有预感,我要失去他了。! Z7 H; O; j; W P. M, `
失恋是文学的第一生产力。情场失意,文字得意,那段时间,我灵感如泉涌,下笔如走龙,得到了导演的大力肯定。
# M T3 l. ?, ]7 ~) Y因为要熬夜写稿,所以我学会了抽烟;因为要排解压力,所以我还学会了喝酒。" ]) m/ A* z# C% w& @' [) _
总之,我走的时候是李战心里的白月光,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会抽烟喝酒的蚊子血。6 i+ s, M3 r3 p. }$ Z# \2 |
不过回来以后,我们倒是没有立刻分手。对于我这个抽烟喝酒没烫头的死蚊子,李战表示很失望,他希望我能改。, b2 c) B1 ?4 Z! m% u9 Z2 z
我当然能改。我讨好他,跟他撒娇:只要他愿意继续给我跟他相爱的机会,我保证今生不碰烟酒。" K% u, O5 ]) h6 ]0 C2 R$ V5 w
可李战希望我改的不只这一点。他还希望我毕业之后跟他回老家,成为一个洗手只为他做羹汤的女人。' w9 N/ |6 V) X" G
这一点,我万万做不到。
/ n/ ~1 a+ m% c+ n3 l" y3 P# z# Z! W在跟组的那段时间里,我前所未有地确定,我深爱我的行业。这是一个帮人做梦的行业,人生太苦,生民需要美梦,我不想改行。
* |% M$ ~ e9 d' r5 R从横店回来,马上便放了寒假。转年就到毕业的时候,我们必须面对人生的选择。* V9 y$ N# k# [
那年的春节,李战千里迢迢地跑到我家里来过。' S- d& J, S/ ?4 J# d; |7 x+ a4 S
我们一起包了饺子,一起看了春晚,一起在楼下放了二踢脚。二踢脚升空的时候,我怕响,钻到他怀里。他亲亲热热地捂住我的耳朵。他的怀抱和他的掌心,都是我非常贪恋的温暖,我多么希望自己能留住这份温暖。9 F% l" Y2 x, x9 y
然而他终究还是问我,毕业之后怎么打算?
, e' P1 t- r+ e我说,我想当编剧,然后当制片人。我想制作出这个世上最美的梦境。/ k$ h8 Z3 T7 v4 c
他沉默不语。$ l. h. B) U- A8 g2 p
烟花再绚烂,总有燃完的时候。; P; `; |& ^( J/ R6 @/ Y9 x- Z% E
我们沉默着上楼,楼道里黑咕隆咚,我脚崴了一下,他及时抱住了我。然后一米八的他,将头埋在我肩膀上,哭了。
4 }' Q# S9 y) _2 N" s4 l, w他说:吕胜男,你就不能不那么好强吗?你毕业之后跟我回老家不行吗,我让我爸给你找一个事业单位的工作,女孩子安安稳稳的不好吗?9 H! {; w. Y9 W
他的哭腔让我软弱。
1 g/ C. t+ _ j7 J, ?4 F$ u可是我是「吕胜男」啊!我有我的人生路要走,我不能软弱。- t9 V5 ^& i7 v
我说:李战,咱们分手吧。
: A# w6 X# i+ i3 q- T就这样我跟李战分了手。第二天我去火车站送他,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我将它戏称为「离别的雪」。
# H/ t& Y+ z z9 d" O. x9 w) c3 y李战上火车前再次问我: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 n4 R* }3 ^# ^8 f我说:是,想好了。
# e& Z Q: _; O李战说:你真是没心没肺!祝你成功。$ ?( b; O3 g) u$ S* L0 G+ O+ ?6 K; ?+ Y
这次,他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将我一个人扔在漫天大雪里,任我哭成白痴。
) w+ Q' Z5 `$ s; I/ l/ M我那么爱他,我甚至都幻想过我们的婚礼请谁当伴娘,他怎么能说我没心没肺呢?!而且,是他自己说喜欢我的好强的,这才几年啊,怎么就变了卦?!
. D7 H! u) y$ {' p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我再也不会信他们了,我也不愿意再相信爱情了。& f" W! E% u0 j9 A4 u
我将满心热情都投入到工作中去,沿着自己的职业规划,先当编剧,再做制片人。在入行的十年里,打造了 8 个爆款甜剧,成功晋升为行业金牌制片。
1 n$ u* G; j" w: U5 k( s7 |李战有一点没说错。这一行是男人的天下,为了杀出一条血路,我只有比他们更努力、更强悍。
% N; Z7 F( r0 ^我又开始抽烟喝酒。在一群有话事权的男人中迅速「打开场面」的最有效方法,就是跟他们一起抽烟喝酒——要让大佬们拿你当「兄弟」,而不是当花瓶、当附件,除了足够的实力,还得有足够的强悍。6 \9 t# t3 R) T
反正我做到了。在这一行里,我有兄弟、有对手,或者今天是兄弟明天成对手,但他们都不拿我当娇花。我觉得我很成功。3 `2 |$ ?" @+ A0 m" c5 s3 a
我也终于挣到了足够的钱,不但靠一己之力在北京安了家,也终于有实力践行小时候的誓言——给吕惠如女士买爱马仕包包,还送她去环球旅行。
& L( t0 p' V7 r4 P3 r* k, ^我对我的生活十分满意,但吕惠如女士不太满意。. [) M9 I+ _, c( z" H9 W( ?
她开始催婚了。
& T" |: n; O" c5 ]' A% ]给我打的 10 个电话里有 8 个都在疯狂催婚。还有两个是旁敲侧击的催婚。
3 V) @5 }: x* }, ]+ a0 M我烦不胜烦,承诺年底前一定结婚。: Z( E8 u' l3 s3 N, B. u% A0 D' d
不就是结婚嘛,我很有信心。如果我已经注定不能嫁给爱情,那嫁给谁不是嫁?
; c9 K. e0 H' C1 ~; ~8 g可当我环顾四周,周围的男人不是我的老大,就是我的小弟,我都下不去手。
1 s5 a3 v8 W3 B1 K' ]' U我决定降低对婚姻的要求,只希望对方能跟我匹配,不拖我后腿。2 M6 C% d2 Q4 r! s& D1 @9 U/ ?3 w
于是我信心满满,开始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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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相亲是世界上最难的事1 J) E. j6 z# R9 v, a2 |+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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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上,每个月我都能超额保质完成 KPI ,给老大满意的交代,给小弟们满意的报酬,把方方面面的人和事收拾得妥妥帖帖。偶尔有些小插曲,那基本都能忽略不计。所以,我以为用对待工作的认真和努力去对待相亲,一定没问题。 m. x; p5 I7 N* Y# |# W: _1 Q; y7 a
然而,现实将我打得服服帖帖。
7 A7 H6 F1 I8 r( i# Q. X对我来说,相亲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没有之一。
% q7 j4 `4 F _相亲半年,我的「相亲 KPI」完成情况……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x$ H$ k8 Y- s7 H. G5 T% D
我只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挫败感。
# R* S. V, R& O' L. i( [* E先大致说一下总体情况。; ?% U" D$ _( H# S, p$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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