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里江这户渔民，浪迹两千年，从西域楼兰万里迁来东极黑瞎子岛

显示全部楼层 · 2024-4-26 10:3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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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证西域本来本真

西域本纪

漫隅子作品

第一部

西汉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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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种族大同

2023年6月3日，笔者随朋友自驾中俄东部边境，落脚于黑龙江省抚远市黑瞎子岛镇南岗村。这是乌苏里江和黑龙江交汇处的一个小村，号称中国东极，中国第一缕阳光升起的地方，每天凌晨三点多，阳光便从这里的地平线上升起。

最东部的东极和最西部的西域，两地相隔万里，是不是太跑题了？
从地理上说，跑题了一万里，不过，任谁都不会想到，笔者竟在这万里之外的东极之地邂逅上了西域主题。
什么意思？
还是先从这段邂逅说起。

黑瞎子岛镇南岗村，乌苏里江畔的小木屋，中国第一缕阳光升起的地方

这是一个正在兴建的小渔村，全是尖顶的木屋，笔者赶到之时，天色已近黄昏，毫无疑问这是中国最早的日落。安顿好行李后，笔者便和朋友直奔村上的饭馆就餐。时近六月，但这里还是一派清清冷冷，可想而知平时来客不多，好在女店主用一腔热情来招待我们，指着冰橱里的鱼介绍道：“这是我们乌苏里江产的大白鱼，特别鲜嫩，要不要来一条？”
白鱼是江南特产，笔者家乡常州就盛产这种白鱼，此外还有银鱼和白虾，统称为“太湖三白”。乌苏里江的白鱼口感又怎样呢？出于对同一物种不同产地的好奇，我们点了一条三斤多的大白鱼，做法是清蒸，那样才能原汁原味进行比较。

乌苏里江的白鱼，外形看上去跟太湖白鱼没有区别

蒸鱼之际，女店主的外貌引起了我的好奇，但见她颧骨高耸，吻部下陷，额头饱满，看上去有点欧洲血统。“我们老祖宗是鲜卑人，”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异样眼光，女店主自我解释说：“老辈传言都是山东迁来的。”
难怪长相奇特，原来不是汉人，但我依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追问她道：“你确认自己是鲜卑人？”
“不确认，但我这长相肯定不是汉人，我女儿查过的，应该是鲜卑人。”女店主回答道。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缓缓说道：“不，你不是鲜卑人，而是印欧人种，来自万里之外的新疆罗布泊。”
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我慢慢说出了其中原因。

女主人公和笔者的合影

女主人所说的鲜卑人，历史上有鲜卑三出一说，可分为东、中、西三部，主要有慕容鲜卑、拓跋鲜卑、宇文鲜卑和吐谷浑等。笔者实地考察过大兴安岭的嘎仙洞和山西大同的云冈石窟，两地分别是拓跋鲜卑的起源地和接力站，至今仍保留着本族的人物雕刻，此外，史书中关于其他鲜卑的形貌介绍也不在少数，整体而言，鲜卑人都属于蒙古人种，外貌和女店主格格不入。
说完这些，我在手机中搜出一幅图片，那是罗布泊附近出土的小河公主干尸图，由于一直保存于干旱的沙漠中，所以至今仍栩栩如生。女店主一对照，发现果真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下恍然大悟，心服口服，糊涂了半生终于搞清自己的种族来源，自是满心欢喜，一连声向我道谢。
这便是神秘的人类基因，最忠实的遗传信息载体，千万年一如从前。

这样问题来了：西域的印欧人种又怎会不远万里来到东极的呢？
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我开始认真追问女店主。
据女店主介绍，自己祖辈只知道来自山东，再往前就不得而知了。
这信息完全可信，因为东北一向被满人视为龙脉所在地，不允许汉人迁入耕种，直到乾隆中后期，随着中原人口爆炸性增长和土地螺旋式兼并，失去了土地的底层百姓无法就地生存，只能偷逃到这荒无人烟的东北来创业，这段往事历史上称为“闯关东”。当年闯关东的汉人主要来自青州、豫州、冀州和并州，也就是如今的山东、河南、河北和山西，所以女店主此说完全可信，只是山东之前的起源地，已超出了女店主的认知。

蒸好后的乌苏里江白鱼，吃起来跟牛奶一样，没有基本的鱼肉肌理

这时白鱼蒸好了，女店主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
用筷子夹起一尝，发现鱼肉异常细嫩，竟没有一点纤维肌理，粘稠得如同牛奶一样，这让我和朋友赞不绝口，早知道冷水鱼好吃，没想到竟嫩成了液体，要知道即便是最嫩的太湖白鱼，那也有基本的肉质肌理。
原来同一物种来到不同地域，会有如此根本性的改变。
物种如此，人又怎样呢？
这时候，男店主左手一盆杂鱼，右手一杯白酒，也走进来小酌，当即被我们邀来同饮。其实同饮是假，品尝一下杂鱼味道才是真，但接下来笔者却始终没留意到杂鱼滋味，只因心思全转移到了男店主的话题上。
男女店主是夫妻，自小追随祖辈来到这乌苏里江捕鱼，男店主打趣说，当年只知道在水中捕鱼，竟不知道购置一些土地，如今想要建木屋搞旅游，都只能租别人的。
男店主的话非常发人深省，今人可以异地转行，古人为何就不能异地杂处呢？

笔者和男店主品尝当地白酒和杂鱼

男店主姓裴，祖辈也来自山东，至于山东之前又是哪里，自是一无所知了，似是怕我不知道这个裴姓，男店主强调是隋唐英雄裴元庆的裴。
这话激发了我的思维，接上男店主的话说：“你祖上来自山西南部的临汾闻喜一带，历史上属于河东地区，河东裴氏是世家大族，历史上出过裴寂和裴度两任宰相，此外还有裴矩，他撰写过一本《西域图志》，专门用来记录西域各国的地理和风土人情。”
得知祖上还出过宰相，男店主自是喜出望外，油然生出了一种自豪感。
男店主自酿的白酒入口清冽，芳香绵和，回甘也很浓，一点没有江南自酿白酒那种苦涩味，跟山西的汾酒颇有点相像。品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人种基因能够一脉相传，人文基因又何尝不会呢，两人先祖到山东之前会不会便在山西南部呢，男店主自不用说，裴姓本是河东大族，只是女店主的先祖可来自西域啊，也有可能到山西吗？
完全有可能。
要知道北方地形平坦，历史上也不像如今这么干旱，民族远途迁徙那是经常的事，譬如吐谷浑原为慕容鲜卑的一支，早先游牧于辽西一带，后来万里西迁到了青海；再譬如李克用的沙陀族，原本是九姓铁勒中的两支——仆骨和同罗，最初生活于新疆北部，后来也万里东徙到了山西北部的应州。
所以对这位女店主的先祖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那么，他们又是怎么来到山西的呢？
这个恐怕谁也说不清了。
从道理上讲，他们有太多的迁入可能性，譬如政治，张骞开拓西域后，很多西域小国为了和大汉攀上关系，纷纷质子于汉，不少族人也因此跟了过来，并在长安落脚生了根；譬如战争，三国、南北朝和晚唐等乱世兵荒马乱，不少西部武装曾由河西走廊进入东部；再譬如贸易，唐朝时候丝绸之路畅通，前来东部经商的西部商人也不在少数，很多永久性地留在了东部；此外还有宗教，佛教、祆教、拜火教等西部宗教东传，很多教徒也追随了过来，看看佛教的传播线路便能明白：拜城克孜尔石窟——敦煌莫高窟——天水麦积山石窟——大同云冈石窟，不就是西域传入山西的线路吗？
作为弱势群体的印欧人，完全有可能因为上述任何一个原因，自己主动或者被其他强势群体裹挟着一起来到了山西。

那么，他们又是何时由山西奔赴山东的呢？
这就更无从细究了，一定要推理的话，可能性较大的有三次，一次是西晋末年，一次是北宋末年，一次是明朝洪武年间。
西晋末年，执政的司马氏内讧，“八王之乱”耗尽了汉人实力，被压制的少数民族趁机造反，史称“五胡乱华”，原本分封于江南的琅琊王司马睿就地建立了东晋。北方汉人为了逃避胡人杀戮，纷纷南下投靠东晋，于是形成了历史上第一次南迁移民潮，史称“永嘉衣冠南渡”。限于经济实力，不少底层百姓逃到山东或苏北后便无力继续往南，只能就地安顿下来，女店主的先祖很可能便是这个时候来到了山东。
北宋灭亡后，宋高宗赵构在临安建立了南宋政权，北方汉人为了逃避金人的迫害也被迫大量南迁，史称“靖康南渡”，女店主的先祖也有可能是这时追随着来到山东的。
此外，元末农民起义后，中东部地区人口锐减，为了填补人口空白，明朝于洪武年间组织了多次大规模的官方移民，移民对象便是受损相对较小的山西，人口集结地是临汾市洪洞县的大槐树乡，所以这里成了后世寻根问祖的地方。洪洞县位于裴氏所出的闻喜县北面不远，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两人的先祖都是这时候被强制迁来山东的？
非常有可能。
当然，以上都只是猜测和推理，也许他们的迁徙往事更为曲折离奇，历史大风涌浪，个人一叶飘萍，终究风里浪里江湖。

不吝笔墨探究女店主的家族往事，是因为她的印欧血统便来自西域，最后融进了大中华的血脉里。她的个人遭遇一定程度上折射着西域人群的整体遭遇，不妨回顾一下张骞出使西域后，不同种族的融合同化之路。

网络图片，当年的楼兰古城

上面提及的小河公主干尸并非个例，在罗布泊一带的楼兰古城和小河墓地，考古人员先后发掘出了大量的古代干尸，由于当地气候极为干旱，所以古尸全都保存完好，其中一具年轻的女尸还面带微笑，纯净而安详，瞻仰者无不为之倾倒，这便是著名的楼兰美女，她的美丽给人带来了无限遐想，甚至被写入了诗中，唱进了歌里。
这些干尸的血统全都属于印欧人，当时西域除了印欧人外，还有塞人和羌人。对应现代的人种谱系，这些人群又分别属于哪一种，建立的又都是哪些国家呢？
现今世界人群按肤色分为四种，分别是黄色人种、白色人种、黑色人种和棕色人种。这是一种大概率的划分，因为每一人种又可细分出多个亚种，亚种与亚种之间相互通婚，至今血脉已变得无比复杂，已经很难厘清最初的种族起源了，这里只能粗线条地归纳一下：印欧人属于印度一带的欧罗巴人种，塞人是带有波斯血统的欧罗巴人种，羌人则是原汁原味的黄色人种。
即便这样简单归纳，史学界也是众说纷纭，质疑声不断，落实到细节更是各说各话，譬如塞人的塞字，有人认为应读作xiān，也有人认为就是边塞的塞，这样一切都没了定论。我们还是回到历史的本来，尽量依托《汉书》所载的史料，来对照三大人种的大体分布位置以及各自建立的国度，这样才能去芜存菁，沙里淘金。

喀什古城的美女，头发棕红色，有点当年塞种人血统

先来看看塞人：

“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君大夏，而塞王南君罽宾。塞种分散，往往为数国。自疏勒以西北，休循、捐毒之属，皆故塞种也。”+ l9 j8 N! F" d8 G k; {* j
“休循国……民俗衣服类乌孙，因畜随水草，本故塞种也。”
- Y l* ^- X: x( f+ P6 Q6 i6 ]7 m“捐毒国……依葱岭，本塞种也。”
3 E4 n! T$ w+ J- n3 T- E6 W“尉头国……田畜随水草，衣服类乌孙。”
5 P5 `2 a! Y6 @( x; G) \

也就是说，塞人主要分布于疏勒（喀什）以西，原本活动于伊犁一带，后遭西迁的大月氏驱逐，被迫南迁并征服了罽宾（克什米尔），留守原地的部落则建立起了捐毒和休循两国，此外从敦煌迁来的乌孙和疏勒东北部的尉头，衣饰习俗也类似于塞人，因而综合来看，塞人大体分布于西域西北部的山谷地带，南北横跨葱岭（帕米尔高原）和北山（天山）。

喀什街头的美女，黑发黑眼珠，可能跟当年羌人有关

再来看看羌人：

“西夜国，王号子合王……西夜与胡异，其种类羌氐行国，随畜逐水草往来。”
4 u% s- `, P3 @: {4 ]“蒲犁国……种俗与子合同。”8 A$ ~5 @- x U/ u2 |1 I3 @
“依耐国……南与子合接，俗相与同。”
}6 w( |7 _' H1 ` W6 r7 {# ~“无雷国……衣服类乌孙，俗与子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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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四国大体位于于阗（和田）西南的叶尔羌河谷和葱岭（帕米尔高原）南部一带，这一带全是高海拔山区，东北部是大沙漠，因而生存环境极为恶劣。中国历史上素有羌人三迁一说，上述四国很可能便是西迁的一支，因为受到其他种族的排挤，所以最终落脚于这偏远贫瘠之地，依托地形集群而居。

喀什街头，颦姐和印欧血统的美女交流

塞人和羌人之外的西域诸国基本上都属于印欧人种了，他们算得上是狭义西域的主流人群，水草最为丰美的塔里木河流域基本上为他们所控制。
这便是狭义西域早期的人种分布格局，总体而言是印欧人种为主，塞人分布于西北，羌人偏安于西南。三大人群之间有着明显的地理切割，但并不意味着毫无联系，譬如最西部的羌人小国无雷，北面紧邻塞人区域，所以一方面保留着羌人的生活传统，另一方面衣着已被同化成了塞人服饰。

喀什街头的美女，是不是带有中亚血统？

张骞凿空西域，等于给这干旱的沙漠引入了一道清润的汉风，让割裂闭塞的西域人群获得了交叉授粉，一时间醍醐灌顶，心气发轫，于是纷纷走出了各自的小圈子，这多少有点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改革开放的气息将旧气象涤荡得一派清明。
为了感受先进文明，最初这些小国还只是试探性地派出王子入质汉朝，就好像唐朝时候的日本遣唐使一样，多少有点学习取经之意。
接下来丝绸之路开通了，因为分布于南北两路的交通线上，这些小国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东西方商贸圈，这样民族融合便不可阻挡地发生了，最著名的莫过于汉朝解忧公主和亲乌孙，其子万年后来又继承为莎车国王，女儿弟史也嫁为了龟兹王后。这还是西域上层社会融合之一瓣，至于下层百姓互动之全豹，那更是由着人想象了。

喀什街头的美女，外貌看上去有斯拉夫人血统

再接下来，汉朝西域都护府和戊己校尉设立了，西域形成了统一的社会秩序，和平共处成了主流，发展共赢成了共识，中华的西部气眼彻底成型，两张大口贯通成了一体文明。
后来匈奴、鲜卑、高车（丁零）、坚昆、铁勒、吐蕃、蒙古以及女真等部落也先后入局下棋，政治、经济、思想和文化全面对接，一气对流上两千多年，巍巍乎意在高山，汤汤乎意在流水，一曲知音，水远山高——

所以张骞凿空西域，就像一个火折子点燃了西域这瓮多民族熔炉，金、银、铜、铁、锡五金之英在丝绸之路鼓风下，历经儒释道三昧真火煅烧，最终百炼成精钢玄铁，脱范成器时刻，一道列缺闪过，抛光成两个永不褪色的篆体大字——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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