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生活｜让母亲行一回“我觉得”

□张秀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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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x8 p$ O$ E' h6 }几年前，我写母亲，是满屏的母爱，且发自肺腑。但近几年，若提笔写母亲，母爱仍一如既往，她照样记惦我们的日常日子，依然牵肠挂肚我们的偶染微恙，依然会将好吃的分给各子女；但字里行间会触及到母亲的一些缺点，多一些提点，如母亲过度的迷信，母亲的毫无边界的慷慨，更多的是母亲坚如磐石的卫生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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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s; A& U# O母亲是很爱清洁的，她常常会用一根手指轻轻划过我们擦过的每个家什的角落和缝隙，用手指上灰尘来验证我们干净程度。但母亲的许多做法也一直应验着朴素的相悖论：她爱清洁同时爱节俭，如同她用度很节俭但待人很大方。她亏待自己，舍不得吃好的舍不得穿好的，任何好东西在她那里就成了古董；但她对别人很慷慨，做派恍若自己为富婆。且不说逢年过节，就是亲戚生老病死，她出手五百为底线。但这样一位善待周边人的她竟然严苛家里物什，特别是家里毛巾和抹布。

6 I* I" R$ K& x1 _, O家里抹布和毛巾每每都被用到极致。那一根毛巾似乎经年没换，每次我们建议该换了，她振振有词，我觉得干净的，每天都洗的，而且用板刷刷过再晾晒的。我们不是嫌弃脏，确实也不脏，而是毛巾被她洗过后，早已没了当初的温柔，没有毛只有“巾”。毛巾架上除了老人家两条各自的毛巾，再也没有多余的毛巾，用来擦手的那条更可怜，且不说颜色有年代感，更给人不知魏晋的错觉，若说手感，那只剩疏朗的纱条，犹如耄耋老人瘦骨嶙峋的手。自然，我们厨房洗手后都用纸巾擦拭，而不会用手触碰那毛巾。我一度怀疑那条毛巾似乎是虚设的，挂在那里是用来应对我们子女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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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布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在我们再三强调下母亲已经改正了曾将某酒店的湿巾或者将家里小朋友幼儿园的小毛巾洗刷多次后拿来做抹布的做法，虽然她将抹布分开灶台和洗碗的，而那抹布容颜，憔悴枯黄。我们给她买了许多厨房专用抹布，但母亲也一定要物尽其才，用着的那条专用毛巾早已筋骨无力而在母亲努力下还在苟延残喘坚守岗位。每次子女回家，擦手布和抹布就是我们冲突的节点。我们跟她讲了很多道理，特别强调勤换是为了卫生，但她依然义正辞严，强调自己用洗洁精泡过，用开水烫过，在阳光下暴晒过，哪里不干净呀。无法改变只能先斩后奏，每个子女形成了默契，趁她不备，把旧毛巾旧抹布扔掉，但过段时间，新毛巾完璧归赵，旧抹布依然昂首阔步。后来我们直接把旧毛巾旧抹布扔到垃圾处理站，让她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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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的失败，耗尽了我们的耐心。回娘家变成批评会，我们也于心不忍。我们眼里的“旧毛巾旧抹布”依然在老母亲手里发挥余热。

0 J' l% _9 I1 t; \) N" {去年底，我搬了一回新家，女儿大刀阔斧，包括要改用厨房用纸。怎么不买抹布？抹布可以重复利用，厨房用纸比较浪费吧。我用商量语气试探。女儿不容置疑，抹布是重复用，细菌能及时处理吗？其他可以节省，但卫生方面不行。曾在国外生活两年的女儿，早已习惯用厨房纸巾。国外灶台有五六个灶头，且喜欢煎牛排，厨房纸巾容易吸油吸水，一次性使用，确实卫生，也方便，但比较浪费。回国后，女儿依然习惯厨房用纸，这次擅自专权让我改用厨房用纸。不承想我骨子里还是秉承了母亲节俭基因，总觉得厨房用纸过于浪费。一回趁女儿不在，偷偷使用抹布。被女儿发现后，我也像老母亲那样极力为自己辩解：我经常用洗洁精清洗，有时开水烫过，个把月就更换的。但我觉得比较卫生的做法，在女儿眼里也是不可理喻。你咋不懂这道理，哪种更卫生？若不卫生，不是一卷纸巾的价格，得不偿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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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谆谆听之藐藐，女儿的批评，我也不会轻而易举认同。但类似经历让我为母亲换位思考。我和母亲有什么区别？皆为节省故，皆认定不断洗涮也是卫生的，唯一区别是，我个把月换一次，老母亲是等到抹布竭尽所能而寿终正寝。但这何尝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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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个小视频，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跟老母亲吃饭，男子拿着碗仔细看了几眼，碗底大概有水珠，老母亲见状，拿过碗，顺手用围裙一角一擦，中年男子见状，只是尴尬笑了笑，但没提点半句，反而接过老母亲盛满饭的碗坦然吃起来。

) G' C. ]( C. \看着这个视频，我哑然失笑。我老母亲不仅也有这样老习惯，而且母亲的手还是“万能”的。每次坐凳子，我也先检查凳面，而母亲看到我的眼神，抢先一步，很自然用手擦拭，强调一句，我手是干净的。

只是男子那笑，让我顿时恍然。每代人观念是她从小到大的集腋成裘，当晚辈刻意改变不了时，我们能做的，在长辈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时候顺其自然去付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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