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算一个。
( R3 c( W4 L+ _3 A3 e9 _前几年我办了一桩阴婚杀人案,深入到一个偏僻小山村,村里老人都人管自家女儿叫「客家子」,意思是长大了都要嫁人,嫁了人就是客人……
' }9 n1 |* J; ^6 i* k$ }7 A让人脊背发凉的是,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竟然牵扯出了买卖尸体、儿女换婚等各种恶俗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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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报案人都没想到,那年夏天的一个报警电话,会牵出千里之外一个山中小镇上的隐晦秘事。
0 u5 q K9 \& ~4 f" N" l七月二十八日,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周日清晨,床头的手机突然尖锐的响了起来,我摸索着看到来电显示,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c1 P7 Z7 v Z6 l2 C挂了电话,我立刻约上刚从部队转业的徒弟水生往馒头山上赶去。
6 |9 g) }) I! I, B: [& r就在刚从,派出所接到报案,有驴友在山腰发现了一具红衣女尸。
8 ~& @ r; o' D; h& r馒头山人迹罕至,山丘连绵并未开发,刚下过雨的山路草木从深,十分难走。
1 g+ H; ?; `6 E: d1 j. @) I我到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正在勘察现场,唯一没有穿警服的就是报案人。$ t/ P& h/ v1 s6 N9 _ [, @
我先往案发现场看去,那是一座被冲毁了一角的墓穴。- C6 e* g/ ^7 W. b4 _! a ^
两天的雨水把泥石从山上带下来,毁坏了这座山腰上的墓穴。! E. _8 ? o/ T, T
我弯下腰把头探进去往里瞅,是一幕让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只见泥浆水泡着棺材滚翻在地,两具穿着大红色婚服的尸体相拥抱在一起,光线太暗看不真切,但就这诡异的一幕已经让天生大胆的水生也吓了一跳:「死人怎么穿红衣服下葬?!」
9 n, w: s2 r, c/ Y5 p$ R) i# m不管在哪个地方,都没有穿红衣服下葬的传统,按照封建一点的说法来讲就是不吉利。: n$ {& L$ a- z+ W$ Q8 F
「阴婚。」我站起来,拍了拍水生的肩膀,说出这两个字。4 ]$ Z1 ]/ {; h0 m* }* G$ a
冥婚这种事在本地年轻人或外地人看来十分罕见,但对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来说却不算稀罕,本地人迷信于所谓坟地风水,认为出现一座孤坟,会影响家宅后代的昌盛繁荣,正是这种思想的普遍存在,甚至还催生了一种阴婚媒人的职业。+ b6 B) ~/ M$ e% L. {
这种人通常受男方亡者家人所托,专门帮死人介绍对象,如果配对成功,男方还会给上一笔不下于活人婚配的彩礼钱,通常刚刚死亡还未腐烂的尸体最为抢手,有市无价。$ J O5 R7 w5 M( |4 V6 V3 C$ \ s
配阴婚虽然是恶俗,但由于双方家庭你情我愿,警方也不好干涉。
# J2 s! I. {9 ]* z! x% V- X所以在看到那两具尸体的状态时,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x% o6 Q6 C' ?* s: b0 X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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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报案人身边,递给他一支烟,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拿着烟在手里搓了一会儿。
& T: N4 k6 ]; [7 g我能理解这一幕对普通人的冲击有多大,设身处地的想,一个登山客,做足了登山的准备来到此处,征服野山的梦想刚刚迈出第一步,就遇到这种倒霉事,的确需要时间来消化。7 j5 V- h x( Y
「我知道冥婚。」报案人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话:「那个女孩是被打死的。」
/ k5 w2 g' V8 l6 N Q我蓦的一惊,把叼着的烟拿下来:「你怎么知道?」# A6 v# R* y4 h* B
「我看到的时候,女尸被冲出来了,想着做个好事,把尸体放回去,拽的时候,发现女娃后脑勺好大的一个洞。」报案人面色凝重。/ y; ^5 Z, i* [! }) }2 X# F4 M2 V* Y
我的目光凌厉起来,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坐在石头上的中年男人,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肌肉线条特别流畅强壮,举手投足间都是普通人不能比的利落和规矩,半晌后我问道:「请问您是什么职业?」0 N: I; @/ C$ G5 {$ h4 N
「刚转业,还没入职。」中年男人苦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本军官证递给我。0 q2 r$ Z4 n' i; T
我接过来看了看,怪不得。8 U- T3 m, M% ^5 K! {# U) |1 r1 Z
试想一个普通人如果在人迹罕至的半山腰看到一具被洪水冲出墓穴的红衣女尸,不吓晕过去就是胆大,这位仁兄还能面不改色的想要重新将她入土为安,不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哪里能做到。
" D3 {- X6 H# _* a: @& i( ?( i. c「刘队。」
' o6 ` e0 F! j7 X" T那边,法医已经赶到,两具尸体被挪了出来。0 l( h/ o n* L g6 w
男尸已经白骨化,浑身高度腐烂,白色的头骨上只零零碎碎挂着些许腐肉,看得出来是个成年男子,水生凑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条白胖的蛆虫从对方腐烂漏洞的嘴里爬出来,瞬间捂住嘴朝一边跑去。
5 {& k/ P! ~( _. y2 V G「啧。」市法医科科长穆然摇了摇头,带着防菌手套将那条蛆虫拽走:「牙齿都掉了,估计年龄得五十多岁往上。」( q( f& x8 B- P6 W
随后他又把目光移向旁边的红衣女尸,这次不用他说,我也能看出来,这是个年幼的女孩,看身高也就一米四五,应该刚死不久,脸上和手上爬满了绿色的尸斑,可以看出还是个稚嫩的孩子。; ~: K4 a9 S4 d5 [
我们这些和尸体打交道经验丰富的人,仅从尸液就可以判断出这具女童的尸体已经死亡五六天左右了。
0 M+ o+ ~' Z8 X5 @7 F2 o尸斑是尸体上的图案,颜色各异,法医验尸时,往往根据尸斑来判断尸体死亡和停放的位置,尸斑是较早出现的尸体现象,一直持续到尸体腐败。
( |/ i0 }5 ?6 y而本案绿色的尸斑来自于腐败气体中硫化氢与血红蛋白结合成绿色的硫化血红蛋白,在皮肤上呈现污绿色的斑块。- n3 V! y- C. N |) y: S
「便宜这老东西了。」我心里暗想。) Y9 p( R2 S" s; O2 Q3 o
两具尸体摆放在一起,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个腐烂大半只剩骸骨,一个脸上布满绿色尸斑,怎么看也看不出哪里般配,不知女方家里是怎么舍得把这么小的孩子配给这样的男人。# L& R7 }- i* h6 r. }2 e& q9 u
「他杀,有人用什么东西在死者脑袋上砸了个洞,颅骨损伤严重,凶器具有易挥动,较重,有突出前端的特征。」法医穆然突然说。) t) [% ]. H% r/ q, g$ `1 \
「寻找尸源。」我狠狠抽了口烟,做出布置。
$ ~2 n1 S7 e4 z( w: z作为现场第一处置人,我负责对现场的状况做出判断,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起案子并不那么简单。
3 I6 H ]' g$ h" f% u+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曾经遇到过的一个丧尽天良的案子,三年前,隔壁城市曾有一户人家为了给枉死的儿子配阴婚,不惜杀害了一个七岁的女童。
& B! u% Q0 f& G* }就在我们转移女尸时,遇到了阻挠,半路上,突然闯来十几个附近村民,要求我们放下女尸。
7 U* _; R5 u& B" I* E0 t6 |6 f# Q两个手持农具的年轻男子号称这具尸体是他们花了六万块钱给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的叔叔买来的,谁也休想将她抢走。
# Q$ @2 `. {' f. ^$ _) p7 d+ l正好,这两位也是涉案人员,一起带走。% |/ j1 h" A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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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案情讨论会上,这起案子被暂定为七二八红衣女尸案。
2 p3 i7 A2 g1 f$ W) U! m* u' ^法医科科长穆然叹了口气:「我在尸原身上和头发上提取到了工业甲醛,所以,她的真实死亡时间和咱们之前判断的时间不一样,扩大到了一个月前。女尸最终死因为钝器击打颅骨所致,但她的脸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胳膊和腿上都有陈旧性骨折痕迹,可以判断,这名女童在生前经历了长期,不间断的虐待和殴打折磨,最后,本市近期死亡的女孩没有一个符合这具尸体的特征。」
7 n: d$ G" ]3 ^8 q& y2 B水生这几天都在附近村庄和墓穴之间走访,他拿出本子道:「附近村镇和墓穴附近都没有发现,泥土联苯胺试验也均为阴性反应,所以,这些地方都不是第一现场,通过对男尸两个侄子的提审,附近村民的走访来看,这具女尸确实是他们花六万块钱从游走媒人那里买来的。」+ ~6 d N* w; J7 ?
派出所副所长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村民反应激烈,被关押的两个村民情绪也十分激动,我们以买卖尸体罪羁押嫌疑人,两个村民家属声称只要放人,那具尸体他们就不要了。」
" V4 v! y/ ]# S「兵分三路,水生,你继续走访现场,务必确定男尸所在村子与女童的死没有任何关系,老章,掘地三尺找出售卖尸体的阴婚媒人,小袁画出女童人脸画像,扩大范围,全省寻找尸原,一户人家年幼的女儿消失了,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算了,这是最容易突破的口子,立刻行动。」我站起来,决定亲自去走访现场。
7 I+ w" G/ E0 k' t Q1 W冥婚是本省最腐朽封建的恶习,需求带动市场,从而产生利益,利益又催生罪恶,我不愿这个女孩又是这个罪恶链条的牺牲品。$ }5 R% V' J' ]
小袁是我花了大力气挖到我们刑侦支队的模拟画像师,对于罪犯模拟画像,这个流传千百年的缉凶手段如今仍在使用,它在缉凶中发挥的作用往往出乎我们的想象,而现在,我需要他恢复出这个小女孩尸斑和干瘪腐烂之前的那张脸。
2 v5 {) i: S, k* v( e8 f案件发生的那个时代,中国还没有星罗棋布的摄像头,也没有联网的 DNA 技术,想要在人海茫茫中寻找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女孩,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只能采用人海战术,女尸的复原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
J1 _( t0 r N, ?/ x) H寻找尸原的活动整整持续了半个月,毫无进展。
6 P0 o- M# G; x3 b. `案件陷入了僵局。( X8 `6 a5 q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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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找到死者的身份,案子就不那么难办了。+ U3 p* R& Q4 |" F; Y; D* v; `
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局长突然带着一个衣着讲究,打扮时尚的中年女人来到了我们办公室。
! x, T3 f3 k7 q* P/ U& g3 ?「小刘,那个案子怎么样了?」局长挥手让我坐下,又招呼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
7 B: O) U" Y4 d「还在侦破中。」我讶异的看了眼那个中年女人,拿出一次性纸杯给局长倒水,局长应该知道规矩,这种还在侦破阶段的案子都是有保密纪律的,当着这个陌生女人的面,怎么会询问案情,莫非……这个女人同这起案子有关?
! w' K$ S5 r9 Q* m- z% y8 @我敏锐的观察着,又给这名女人倒了杯水,女人眉宇间带着忧愁,依旧客气的向我颔首,双手接过水杯,可以看出是个有良好教养的女人。% U8 C" p) L8 x% `0 s9 f4 Z% X1 v
「这位是?」我看向局长。9 o$ G+ \; o3 u3 c- L3 w
「这是咱们广阳大学化学系教授,高雯女士。」局长向我介绍道:「这位咱们市刑侦大队的队长刘洋。」
9 e) ~- q- M3 W& c「高教授,您好。」我点头招呼道,怪不得气质涵养这样好,原来是大学教授。" K5 W* Y0 D* Z8 g5 E U! Q: Z
「刘队长,久闻大名。」高雯教授勉强露出一抹客气的微笑。6 m. ?( u' h/ O( K: \: m" I
「高教授的丈夫和我是老同学了,今天他两口子求到我头上来,我也不好装聋作哑。」局长看起来十分为难,他停顿片刻后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小刘,你们那个不明女尸案子,模拟画像会不会出错?」 P( U, D( \$ z( m, `
「出错?」我愣住了,小袁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寻找女尸的依据就是他提供的画像,如果画像出错……0 G3 j4 E" C/ q- q) v, K& `
「我立刻给他打电话。」我快速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内线电话。3 h( i, T. F1 k0 s6 M1 s0 C; `
不一会儿,带着眼镜的小袁匆匆赶到。7 b0 ]. g9 J+ t* Q% A
当我问出怀疑时,小袁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他紧紧握拳看着我,好似自己的专业技能被侮辱了:「不可能!尸体我是见过的!那些没见过的嫌疑人,只要给我主要特征,我就能画到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相似度!而这起案子的女尸,我可以肯定,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是一定有的!」 Y$ p' N- l# |6 n" D+ I! w/ {7 e, r
「那这个怎么说!」坐在一边始终沉默的高雯教授仿佛忍无可忍,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拍在茶几上,情绪非常激动:「你知道你的这副画像给我的家庭带来了多大的困扰吗?这已经严重影响了我家的日常生活!我的儿子明明活的好好的!现在却被人当做已经去世了!每天我家都会接到来自亲戚朋友的询问电话!」
3 h0 P# d" e" I: A我和小袁同时看向照片,心里均是一惊!2 {. D- M6 \" n
这张照片里的孩子,和小袁所画的画像简直一模一样!: l% } L: ~, O3 X1 n# V
我连忙夺过照片仔细观察起来,鼻子,眼睛,嘴巴,包括脸型,绝对一模一样,我是见过尸体的人,如果照片中的男孩闭上眼睛躺在那里,再加上那些尸斑……/ ~6 s, E; }1 e* g
除了性别之分,其他仿佛是同一个人!
3 D, }0 q5 Z( l5 ^ F*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长相相同的两个人吗?3 P4 p! G7 X: [( g2 F0 `0 e, E7 X+ e
有的,同卵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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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 P4 W* @/ u6 x6 V, L我攥着照片,沉默片刻,试探的问:「高教授,我冒昧的问一句,您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吗?当时,不是双胞胎吗?」
8 E6 u( C, P5 T4 u n F, B& ? A. L听了我的话,原本十分激动的高雯突然愣住了,她的面色由激动的涨红慢慢青白起来,显然是我的提问让她想到了什么。
$ H. o6 F, H D; j/ W" h/ q「高教授?」局长看到高雯的表情变化也严肃起来:「难不成你当时真的生了双胞胎?」
1 \0 Y: w g- W0 ~+ r: t" q! T4 A如果真的是她生的双胞胎,那么这具女尸,就是她死了的女儿……9 q# S+ R! U6 r
「不!」高雯呼吸急促起来,她有些混乱的抬起头看向我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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