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钱,就买房置地
& T& ?' i" E1 T) ?: g5 ~4 K我父亲那个时候的观念和其他人一样,有钱以后,就是买房子买地。这是个老观念,现在的国内和海外很多华人都还有这个观念。杜家在上海的房产地产很多,包括中汇大楼,后来成为上海博物馆的旧址。具体有多少,我们也说不清楚,因为很多都是我父亲买的,写他的名字,我们都不知道。& t; b6 s, H4 B( r6 N. a
+ u% G3 d/ p0 y( `我认为房子多、钱多又怎么样呢?到后来,我父亲的房产都被政府没收了,因为,差不多所有的房子,都是写的我父亲的名字。
) ~6 d4 B0 m( p1 f' f, b$ O% F z" B- ?% Q3 D( {
我父亲曾经给我的庶母孟小冬,在北京购买了一套四合院,是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那套四合院是在贡院西街,她也没怎么住。孟小冬房产没有写她的名字,写的是我的名字杜颢,这是我的另一个名字,这是因为孟小冬很迷信,我会在后面分别讲到。$ G! U2 c$ p r S7 M1 X8 s
- M9 z5 g8 b- a$ t) C. ^1 @
我是孟小冬的义子,所以,这套四合院几经波折,侥幸留了下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政府没收了这个院子,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落实政策政府把房子退还给我们,但是,我们只是拿到了一个房本而已,房本里注明有二十五间房子,建筑面积四百六十七平方米。那些房子,现在还是别人占着、住着。说起来,这套房子还是名人旧居。据说我父亲在购买之前,曾经是著名法学家梅如缴在北京的旧居,1946年,梅汝墩代表中国出任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法官赴东京审判日本战犯,对日本甲级战犯定罪量刑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 I; K/ m7 t# G: H$ c7 J) X
+ s W# K3 v5 I再说这个院子是个中西合璧的院子,院子内的主要建筑是一个两层洋楼,门前有高高的台阶,旁边有一些附属房子。我听说在政府没收这个院子以后,陆续搬进了十几家居民,院子里盖了很多违章建筑,作为厨房等使用,完全破坏了原来的设计和结构,成了一个大杂院。我们多次通过法律程序,申诉和要求实现我们的权利,虽然法律明确了我们拥有院子的所有权,但是,这样那样的历史遗留问题,非常难于解决。古人讲落叶归根,我们想回到故乡居住的愿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实现!
% P# p3 ~8 ~# U华格臬路的杜公馆没有厕所
3 u' ?2 z! j& N) @! |8 m我父亲一直住在华格臬路(今宁海西路)的杜公馆,这在当时的上海滩是很有名的公馆。当时是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公馆,一个是我父亲住,另外一个就是张啸林一家子住。为什么建两个一模一样的房子呢?也不完全因为父亲和张啸林是拜把兄弟,当时,就是讲,我要起房子了,你顺便也一道起一个吧!就这样,造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房子。
0 Z! P* ~7 K/ u2 X/ F4 V n有的书上讲,华格臬路的杜公馆是黄金荣出钱出地给盖的,这是不对的。黄金荣因为露兰春与卢筱嘉的事,得罪了浙江军阀卢永祥,后来是我父亲救出黄老板,所以,黄老板表示感谢,将这片地给了我父亲,造了杜公馆。其实,杜公馆的房子跟黄金荣没关系,就是我父亲自己盖的。我父亲跟黄金荣,没有跟他的太太林桂生来得近,黄金荣小气得很,没有那么大方的,杜公馆比祠堂建的还早。7 X) o0 @; n/ Y# }2 ]( R. S
当时华格臬路的老公馆,包括一模一样的张啸林的房子,房子是老式的格局,跟上海、北京过去传统的老房子差不多,就是按照一进、两进、三进的方式建造的,那个时候没有说住洋房的。两套房子里都没有厕所,都是用马桶。那时的上海,家家户户都用马桶,每天早上,粪车来收马桶。不要小看这个行业,每天去拉粪,这是大事,过去,这个行当不叫掏粪的,叫"米田共",是专门有人来经营,别的人还插不进手来,不是谁想干就可以干的,跟黑社会有关系,每个帮派占领一条街,如果吃不开的,这条街你就进不来。做拉粪生意的人多数是帮派里的人,即便不是,也要找个帮派来保护他们,要收保护费的,没有付钱,休想来这条路收粪。收粪的车每天必须得来,否则马桶要满的,没地方倒,也没地方放。他们拉了大粪,还掺水,拉到乡下去卖钱。所以,掏大粪是可以发财的。不过,那个时候,对这一行看得比较低一些。我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回上海的时候,很多家里还是用马桶的。3 v" Q+ G4 W9 B7 `4 ?8 s
+ F4 H: y+ ^- n5 G% q抗战期间,我父亲去了重庆,基本上不住在老公馆。我母亲和二楼太太去了重庆,三楼太太在英国陪着三哥、四哥,偶尔也回国到重庆。所以,老公馆就是账房黄国栋和下人住。6 r# V% p. t; s
4 b x/ X# V( Q# u6 M; ]. y V解放以后,老公馆被政府没收。至于老公馆干什么用了?是谁在里面住?我们完全不晓得。我1979年第一次回上海,提出要看看老公馆,统战部的人不让看,至于为什么不让看,他们也没说原因,就是讲不方便,可能那里改成了工厂了。政府把隔壁的张家,张啸林的房子也没收了,一打通就很大了,正好做工厂。( a4 ?: c$ x9 {+ a8 I
0 ]0 J+ x4 C# K$ b! j$ ]前几年,我看到的一张报纸,讲到了老公馆,好像是在八几年被拆掉了。有个有心人出钱,把一些砖瓦木材和内部陈设都标好了号码买走了,放在苏州的同里,后来在上海的嘉定,按照老公馆的样子,重新盖起来。不过,重新盖个杜公馆,没那么简单。真的盖起来,那就是现代的杜公馆了,对外开放,作为旅游参观。
% Q0 m4 @6 [; O8 U4 [杜美路的杜公馆,从来没住过
/ x; o4 c( V& e; T# F! T5 N我父亲在杜美路(今东湖路)又造了一个新公馆,后来,那个房子转给了戴笠,作为军统的上海站。抗战胜利以后,好像是卖给了美国领事馆。现在是上海东湖宾馆,有的电影拍杜公馆,选的是杜美路的杜公馆,而不是华格臬路的杜公馆。那个房子完全是洋房式的,设计就是前楼、二楼、三楼在一起,每一个太太有一块地方分开住,不像老公馆的一进、二进、三进的中国式的房子。当时在旁边还造了其他的房子,就是金廷荪和顾嘉棠的房子。后来,政府把这个房子改成了宾馆,整体建筑基本没变,只是稍微有点改动,把两个地方连接了起来,就是现在的东湖宾馆。
& h# r2 a% k4 N$ M现在,有的书里说杜美路的杜公馆,是金廷荪造的送给我父亲的。抗战的时候,金廷荪得到了我父亲的关照,销售政府的航空债券,赚了一大笔钱,他为了报答我父亲,就造了这栋房子,送给我父亲。这是不可能的事!那个房子就是我父亲拿钱出来造的,我父亲怎么会让金廷荪送呢?金家和杜家是亲家,金家公子金吉元娶了我二姐杜美霞,他们是长辈们指婚,从小定的娃娃亲。杜家与金家很可能会有生意上关照,但是由金家出钱造房子是不可能的。我父亲那个时候不缺钱,更讲义气、重面子。: [4 p' X# Y. T. T1 r4 z4 {
4 x; z4 F( q- j# q! ~. t( y杜美路的这个新公馆,我父亲根本就没有住过。即便是抗战胜利了,我父亲从浙江回到上海,临时没有住处,也只是住到了邻居顾嘉棠的家里,也没有住新公馆。这个事情,我们印象很深,因为我们每天都要去看望我父亲的。顾嘉棠的房子,就在新公馆旁边,顾家的房子是很大的、非常大。顾嘉棠是小八股的核心,势力很大。
6 i, n" B% P( E" ]3 U这就很奇怪了,他住在隔壁顾嘉棠那里,也不住在自己家,这里面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个理由,恐怕只有我父亲自己知道了。据说当时有个风水先生对我父亲讲那里的风水不好,我父亲比较迷信,就一直没住。所以,一般说杜公馆,指的都是华格臬路的老公馆,杜美路的这个新杜公馆,跟我父亲的关系不大,所以很少提到。6 j; {7 @1 s, a6 b
我母亲住十八层楼公寓房% q) y/ M6 c( t, w
$ @1 E3 V1 O2 N7 z
我母亲从第一天进入杜家,就没有住在老公馆。开始是住在辣斐德路辣斐坊(今复兴中路),后来搬到了锦江饭店十八层楼的公寓房,一直住到1949年去香港之前。当时的锦江饭店有两部分,南楼是十三层,北楼是十八层。我母亲住的是北楼的706号房间,这十八层楼是个洋房、公寓房,我印象很深,现在都画得出图来。房子大门口的入口走廊很深,一进去就是一间房间,再里面是饭厅、客厅,最里面有两间房间,实际上是三间卧房,在主卧房外面有个阳台,阳台通着客厅,是典型的新式风格公寓房,不像老公馆使用马桶,这个公寓房里面已经有抽水马桶了。
p6 r9 w j+ A ], i0 I# f5 A
/ u7 w+ g0 p: Q2 T" l6 i' x; s) t但是,我们只有在抗战期间和胜利后住在十八层楼,之前我和我弟弟维嵩都是住在奚家,一直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奚家的房子就在老公馆对面,也空着,孟小冬的养女杜美娟,有的时候从北京来上海,十八层楼没地方住,也是住到奚家来。
4 n3 l- |+ p9 R% p5 V# l( b# [奚家就是写《思古楼记》的地方
: W1 l" @0 l& h- I: ~5 V( _# e
/ f( d f1 ~4 Z; i奚家,就是我的私塾陈微明老师在《思古楼记》里提到的那个地方,这个《思古楼记》的细节我会在后面单独讲到,这里就不细说了。奚家就在老公馆斜对面,院子很大,还养着仙鹤,有很多房子,他们自己住一套,旁边还有一套,再有一套房子就是给我们住的,都在一个大院子里。奚家夫妇是大姐的干妈干爹,在上海是有名望的大家,那个时候大家都熟得很,就说"我的房子空着,你来住嘛!"就是这样子的,我们就搬进去入住了,也不算是租的。我们住的是整个一个楼,那是个老式的建筑,楼上、楼下都给我们用,下面是客厅饭厅,还有厢房,楼上才是睡房卧室。奚家的房子和老公馆一样,也没有厕所,要用木制的马桶。那个时候,我和我弟弟维嵩,还有阿姨,就是《思古楼记》里面提到了的阿姨,这个阿姨,跟大陆叫阿姨的性质不一样,她是我母亲的表姐,是真正的姨姨、亲戚。陈老先生描写了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的书,就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四部丛刊》,那个时候蔡子玉天天来,教我写字。
: @$ S0 F# t- m! {4 P: F+ f G+ m莫干山和杭州别墅,重庆汪山的房子
, s$ @, }) n1 V4 ?9 T- j
$ Y6 T# ^% r! n1 I6 w5 m9 }8 w我父亲在杭州西湖边上和莫干山里有两个别墅。西湖边的别墅,位置非常好,紧挨西湖,房子也漂亮。章士钊,字行严,我们都称呼他章行老或者是行老,章行老专门为这个别墅题字"桥西草堂",我想行老是借用成都"杜府草堂"的含义吧!另一个别墅,就是莫干山别墅了,我清楚地记得莫干山别墅,我头顶上有个疤,就是小的时候在莫干山,我坐摇椅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头磕在了一个钉子上,从此留下来的疤。在陈定山写的回忆我父亲的文章里,讲到在莫干山有两个别墅,一个是张啸林的,一个是我父亲的。我父亲每年夏天进山避暑,就把陈定山和其他文人请来,在一起聊天,陈定山在我父亲灵亲移葬台湾时,写了"迎月笙先生灵亲归葬国土",里面讲到:"当抗战前,君(指杜月笙)每夏,必至莫干山避暑….所携,则皆诗文士风雅友也。余(指陈定山)数与君共晨夕,文酒无虚日。"
6 \9 @# `- S: Q
6 P- r8 l) w7 |; u$ N: }* M莫干山的别墅,现在是莫干山宾馆了。大姐有一次去那里,看到在大厅正面写着一个巨大的"杜"字,大姐还在前面照了相留作纪念。8 N* `* r5 n7 D& r
3 n2 R4 j- z/ E- v抗战八年,我父亲大部分时间是住在重庆的汪山,那个房子是租康心如的,就是那个跟我父亲赌钱输了银行的康心如。章行老一直和我们一起住,我父亲不仅付自己的房钱,行老的房钱也是我父亲付的,那个时候,我听见母亲讲到这个事情。
* }' B- X9 i4 @% Y& x6 W( F! q3 A+ i8 a+ V% V: F: Z% E1 M ]
汪山的房子是这样布局的,一层一进去是个很大的客厅,左边就是章行老的房间,右面是我父亲的卧室,旁边是楼梯,上面是个尖的房顶,一上去,第一间是行老的儿子章可的房间,第二间就是我们睡房,第三间是另外一个人,姓潘的,潘什么,我都忘了。我跟我弟弟维嵩,还有阿姨住在楼上面。楼下还有两个房间,饭厅、厨房都在楼下。行老房间的对面,有一个小房间是我大哥住的,大哥没待多长时间,我的五哥有的时候回来了住,因为五哥是在成都军校学习,成都军校就是黄埔军校,抗战时迁移到了成都,就叫成都军校了。
& Q) h! U" h+ J# M! H+ F( b+ m5 F"再有钱,不要买房子啦!逃难的时候一样也带不走!"
/ ]- j# B9 W% R* ]1 W
# H/ D- G1 G; K$ B) ?& |2 `8 }上海沦陷以后,我父亲离开上海到香港、重庆。我父亲绝大部分的产业包括银行、工厂和公司都在上海,特别是在上海置办了很多房产。买房子买地,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财产。但是抗日战争爆发,他离开上海以后,一间房子、一寸土地也没有办法带走。我们全家四处逃难,这些房产是不可能带走的。
4 h/ v) j2 J/ _% `9 h9 [关于这一点,我有不同于我父亲的看法,我认为我父亲有个很错误的观念,就是有了钱就要买房子置地产,但是,地产是动不了的、带不走的。如果我有机会和我父亲面对面的谈话,我第一个是要跟他讨论愚忠的问题,第二个我要跟他讨论的就是不要买房子买地,置办一些可以随身携带走的财产更方便。
& o: ]. E" v8 _' ?' b' o; \4 k6 s* z2 L2 D7 A' Z8 I
后来,我父亲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就说了这样一句话,"再有钱,不要买房子啦!逃难的时候一样也带不走!"后来我父亲到了香港,也只是租的房子住。
' k5 t+ I+ N0 X+ @/ X
! H' v' Y; p- H0 f1 Q, f! Y6 o* d1 W7 ~. y
' f# M! W( h* |9 Y( j; {【杜维善(1933年12月16日-2020年3月7日),系杜月笙最小的儿子,排行老七。知名收藏家和古钱币研究专家。曾荣获上海市白玉兰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