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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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夜晚,仲夏的夜晚,说是夜晚也不是十分贴切,火红的夕阳染红了天空的尽头,成片的山脉落入暮色之中,漆黑的像上世纪六十年代默剧里的剪影,散发着一股腐朽破败的气息,夕阳也仿佛即将燃烧殆尽的火烛,无力的摇曳着,鸟群从远方飞过,带来湿热的风,像是最后日子里糜烂的纵情狂欢。
3 h( p2 B$ E) R   夕阳映照下的郊区,杂草丛生,一片枯黄,这是一座农场,年久失修的木制栅栏,围住了成群的小牛,农场旁,是一间铁皮小屋,上面锈迹斑驳,微掩的门扉透出丝丝光亮,一个少年坐在铺了干稻草的楼梯上,头斜倚靠在楼梯扶手上,手里捧着雪莱的《写在布雷克耐尔》,少年极喜欢这位诗人,还记得在农场第一次落雪的初冬,少年就是在这个楼梯上,第一次领略了雪莱的魅力,少年当时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在小镇书店买了一本二手的《普罗米修斯的解放》,少年不喜欢书里的朱庇特,少年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可以算得上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在读到普罗米修斯说出那句“不管太阳裂开我灼焦的皮肤,不管月明的夜晚那水晶翅膀的雪花西缠住我的发丝,我心爱的人类又被他的为虎作伥的爪牙恣意蹂躏。”少年不禁为这位大英雄流下了同情的泪水。随着翻过的书页越来越厚,门外似乎彻底的落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少年轻轻将书合起来,把书压在了楼梯木板下,那里放了少年几年来攒下的宝贝,被少年成为他自己最后的“伊甸园”。少年伸了个懒腰,从沾满灰尘的伐木裤里掏出一个黑色随身听,戴上耳机,推门走进夜色里,少年没什么别的爱好,平日里也就看看书,听听歌,父母总是担心少年这样太过孤僻,以后没法帮助哥哥打理好农场,不过好在少年的哥哥是一个能干的人,农场上下就连仆人都止不住夸赞这位踏实能干的继承人。
4 `) D9 K9 e- e4 ?4 n   远远传来哥哥的吆喝声,是哥哥在赶放养在山上的小牛回栅栏里了,少年一般帮哥哥打下手,虽然只是简单的工作,但也能稍稍减轻少年整天“游手好闲”的负罪感,少年带上耳机,提了提松垮的裤子,把牛圈的栅栏打开,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朝着牛群跑过去,“卡西,慢点。”卡西是一只纯黑的牧羊犬,在少年十岁那年来到了农场,如今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哥哥清点完牛犊数量后,抬手擦了一下快流进眼睛的汗水,对少年笑着说:“我明天要去镇上,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少年仰着头思索了一会,说到:“我还想要……”哥哥没等少年说要,打断道:“还要雪莱的书是吧。”少年听了之后,伸手挠了挠头,“谢谢哥哥,这次要《西风颂》。”; A, P0 {0 }1 Q- U# M/ t
    “好好好,难得咱们家出了一个大诗人,我这个当哥哥肯定支持到底。”, c. c$ y& C: j& V
   “哥哥你又拿我开玩笑,我哪里能和雪莱比。”少年羞红了脸,连忙摆手。
) I$ M" j' d/ |& V    “好了好了,我去休息了,明天还要一早起床呢,你也早点休息,别大晚上的又往远处瞎逛。”
6 U7 t: F7 p9 I   “是啦,我在外面呆一会就回去。”" ]# s9 X, |+ c  t2 v* W% Y
   夜幕中没有星星,天空就像漆黑的深蓝,仿佛要吞噬所有人的注视,空气潮湿得像是流动的,把人们浸在里面,绝望的闷热,像是要窒息一样,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出奇的闷,少年反而喜欢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时刻,反而能让少年体验活着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少年也经常被自己一些荒诞不经的想法逗笑,有时候少年也自嘲自己是一位诗人,一位不会写诗,却又满脑袋感悟的大诗人。回头望去,农场里只有零星的几盏夜灯亮着昏黄的灯光,整个世界安静的只剩下蝉鸣,和少年重重的呼吸声。6 E! X( R: c  _! C* l, L9 N
   少年胸口很闷,蝉鸣在他耳中不断放大,变得尖锐,这感觉仿佛是在荒草地点了一把火,浓烟滚滚,少年木讷的沿着农场南边的路走着,少年总是享受这个时时刻,就像主降下了启示一般,提醒着少年有什么事即将到来,不可避免的,必然的。沿着小路一直走,是一片芦苇荡,少年小时候总是和哥哥在这里打水漂,芦苇荡的旁边则是一片很宽阔的稻草地,平常很少有人来。远远的,少年看见一个人坐在芦苇荡旁边,旁边还放着一瓶酒,好奇心驱使少年走近,那人在抽烟,被烟味呛到的少年轻轻咳嗽了一下,那人听见少年咳嗽,伸出手臂朝少年挥挥手,“你好啊,要喝一点吗?”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带着几分醉醺醺的语气。
5 M# f4 Q8 v* l2 M   “不喝不喝,这么晚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记得这附近只有我家农场,再就是二十公里外的小镇啊。”少年疑惑的问道。% M, f# ]" _# H/ c  N. o8 r
   “嘻嘻,你说对了,我住在小镇。”女人笑了笑,借着月光,少年看清眼前的女人应该和他岁数差不多大,穿着一件牛仔外套,裸露的肌肤上好像有着纹身,不过少年看不清楚。
% h) ~3 N. e* c. V6 p, y) b   “嗷嗷,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1 }7 I; }7 K2 T+ c
   “我觉得要世界末日了…”女人答非所问,深深吸了一口手中快要燃尽的香烟,用手指了指天空。
4 y0 ?! \3 E/ U   少年只当是这个女人喝醉了的胡话,“那你怎么会回去?”
+ i! p* X( |, m* z   “飞回去啊…”女人举起酒瓶一饮而尽,将酒瓶子狠狠的扔出去,“这个威士忌啊,是真的不好喝,有一股腐烂的味道。”
' ~4 R% e- j( ?0 y! J$ d: f$ p    少年知道眼前的女人是真的喝醉了,问到:“你来我家农场凑合一晚吧,刚好明天我哥要去镇上一趟,顺便带你一程。”/ w% n2 h# z2 J9 o& i" E7 z3 W
   半天,女人没有回话,少年定睛一看,女人已经昏昏沉沉,快要睡去,“别睡了,至少跟我回到农场你再睡。”女人艰难地睁开眼睛,晃晃悠悠的起身,“好啊。”
2 d. y& j' b: p& B3 |+ h3 s  小路上,少年扶着女人的胳膊,女人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世界末日”,“想去看沙漠里的仙人掌”之类的,没有逻辑的话。路上很安静,蝉鸣依旧,还有女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酒味,让空气更加难以流通,仿佛要凝固了一样。$ R' B" l7 w/ [2 r3 V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突然问道。- o! p8 G& W4 M7 w) _( i9 l" g( Q& A
“夏树,你呢?”
  Q1 p" K# C) x# Y" v7 b$ G4 e“你可以叫我Closure。”
3 [: }- S! [7 V$ b' i“好奇怪的名字。”少年心里想。$ w4 J+ s% P0 w& A( |5 o
“看你样子,应该还没成年吧。”
$ ]' B4 Z9 e1 r* J% i! N+ ~“今年夏初十八岁了。”/ i/ M/ t; ?/ D
“那你应该叫我姐姐,我比你大五岁。”/ ~3 ?. n3 Z6 e4 c3 q
   听了这话,少年仔细打量了Closure,圆圆的眼睛,及肩的头发,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夏树并没有在这件事上伤脑筋,反正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S/ ^( ^2 m2 k2 g2 Y
   远远已经能望见农场上昏黄的夜灯,风缓缓的吹过,带来难得的清凉,除了日常山野上的土地的味道,少年能清晰的闻到女人身上的味道,一种很陌生的味道,这与书籍淡淡的纸臭味不同,却一样让少年感到很安心的味道,一路都很安静,两人都没再多言,夏树将女人带到农场招待客人的西北角客后,给女人说明了自己的哥哥明天一早要去镇上,可以带她一程,女人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睫毛轻轻的颤抖着,借着屋里的灯光,夏树这才看清了眼前躺在床上的女人,是一张很明显的东亚面孔,大腿上,胳膊上都有纹身,胳膊上纹的好像是一座火山,至于大腿上的夏树没敢仔细看,怕Closure以为他心怀不轨,夏树关上客房的灯,准备关上门离开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声音,“我可以叫你tree吗?”- F8 S1 Z) u8 k+ z" L+ x
   夏树一愣,不明白女人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想到两人只是萍水相逢,只当是她的醉话,当不得真,“当然可以,祝你做个好梦。”夏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坐在窗户边上,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真不可思议呢,遇见了一个名字很奇怪的女人。”风掠过树枝的缝隙,掠过那夜幕下的芦苇荡,夜的墨色更深,万物归寂。
" F) n* f- {$ f8 J2 H' E; S4 y9 G; _   日子没有新得出奇,芦苇荡依旧伫立在那片土地,模仿着风的形状,到了夜晚,农场还是会亮起昏黄的灯光,小牛犊一天天的长大,夏树的心事也像这日子一样,不起一点波澜,那本《写在布雷克耐尔》已经读完了,夏树并没有看哥哥从镇上新买回来的书,而是重新捧起了《普罗米修斯的解放》,夏树最喜欢这本书,就像那日头东升西落一样来的天经地义,夏树看到了普罗米修斯的爱人亚细亚在美丽的山谷迎接春天和光明,天气也不如以前那么的闷热,难得的有了一丝凉意,可还是很闷,奇怪的闷,有时候夏树望着天空,也会天马行空的想,想那晚在芦苇荡碰见的Closure,想她说的世界末日要来了也许不是玩笑话,想自己也许真的还没长大,还会相信陌生女人醉酒后的胡话,想着想那,想到书里的朱庇特,想到印尼的bromo火山,想到Closure,委实是像风一样的思绪,飘向各个地方。
* s- M$ D, o, a$ [+ E6 r. o5 `' b, l   日历上是入秋了,但天气还残留着夏天最后的余温,镇子上新开办了一家书店,这让许久没去过镇上的夏树决定,进城去书店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书。这天,夏树坐上了去镇上的公车,司机是一位常年穿着毛呢外套的奥地利人,头发大半已经花白了,从小就让夏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就是司机爷爷一年四季都穿着正装,像是不怕热一样。车渐渐驶离了少年熟悉的农场,农场周围确实可以称得上是荒无人烟,驶过两边都是高大杨木的小路,在日头快要升到天空的正中间的时候,公车终于是到了小镇。少年下了车,抬头望了望厚厚的云层,太阳隐匿在云层后,像一个模糊的光轮,书店离这里不远,夏树准备走过去,顺便好好看一看小镇的风景,毕竟少年不常来这里。
6 V1 ?2 @* T' _- N- u+ o3 {9 x   走走停停,少年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家新开的书店,委实是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风格迥异,散发着一股少年熟悉的气味,似曾相识。夏树好奇的打量着这家书店,砖头砌地外墙,粗旷而又别具一格,走进书店,夏树蓦地愣住了,是Closure,一瞬间夏树脑子里冒出无数个念头,“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也是来买书的吗。”少年思索的功夫,Closure也看见了夏树,Closure穿着一件咖啡色皮衣,里面是一条白色连衣裙,长度刚好能漏出大腿上的纹身,Closure一脸笑容的走向夏树,“tree,这么巧,上次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5 z4 h/ H* n4 E8 k   夏树愣了愣,似乎一时间还不习惯这个称呼,“确实蛮巧的,我听说这里开了家书店,来这里准备买点书,你也是来这里买书的吗?”
; U4 ]* B  t3 d: |9 H   Closure听到夏树的话,噗嗤笑出声来,指着身后的书架说,“我可不喜欢看书,我是来这里上班的,我还以为你是专门跑来见姐姐的。”% `% m; U" R% y! U
   少年听了Closure的话,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可能是没想到女人会这样与他开玩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女人看到少年这个样子,笑的更开心了,Closure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问到,“你晚上还要回农场吗?”5 g- Y: j' ]+ c  ?' k
   夏树想了想,农场这段时间没什么要自己帮忙的,自己口袋里的钱虽然不多,但是买完书后也能让自己在小镇玩几天,毕竟不常来,来一次还是多待一些时日比较划算,便回答道,“应该可以在小镇这边多待几天。”
0 L% d: b) z4 i# Q; ]( Q9 _# t" GClosure指指进店的客人,说到:“你就在书店里看书吧,我要先去招待客人了,等晚上下班了姐姐请你喝酒。”不等夏树说什么,女人已经转身离开,夏树只好自己在书店里逛了逛,挑了本感兴趣的书,博尔赫斯的《迷宫》,挑了个僻静角落里的座位,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不同于雪莱优雅的语言,拉美作家,似乎文字中天生就带有一种粗犷,让人欲罢不能的粗犷,就像波拉尼奥,加莱亚诺一般,光是文字就让人心驰神往,少年在读雪莱之前,最喜欢这些拉美作家写的小说,似乎和少年心底的某些渴望共鸣,渴望野蛮,渴望肆意,渴望荒芜。
& ^( }7 |$ t* Q不知不觉书店外的街道路灯亮起了朦胧的光,月光皎皎,快要收工的Closure看了看角落里正聚精会神看书的夏树,走过去拍了拍夏树的肩膀,指了指窗外,缓缓说道:“我要收工了,你记得把书把书放回书架,我带你去玩点好玩的。” 夏树显然还没从书中的世界里脱离出来,呆呆地点点头,女人看到夏树这个样子,破天荒的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子很可爱,和她以前见过的男的都不同,忍不住笑出声来,夏树听见笑声,这才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道:“你在笑什么?”Closure没有回答夏树的问题,转过身去,只留了个背影给夏树,“快点把书放回书架,咱们该出发了。”等到夏树走出书店,Closure看着月亮说到:“你真磨蹭,等你半天。”夏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记得书是从哪里拿的了,刚刚找了一下。”Closure也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对夏树说道:“会喝酒吗?”“不会。”“没事,不会可以学,我刚开始也不会喝。”“你不会要带我去喝酒吧?”“猜对咯。”
" J7 b6 [$ r$ q- f& ]/ Z' f) P走走停停,小镇夜晚的街灯并不怎么亮,只是能勉强看清路的程度,走在石板路上,旁边的咖啡店里依旧有顾客坐着,好像是在讨论某位政客,夏树一路都在好奇地打量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店铺,突然,Closure停下脚步,“到了,就是这家。”Closure走进这家酒吧,夏树紧跟着Closure的步伐,显得有些紧张,只见Closure轻车熟路的走到吧台,点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后,对着吧台说,“两杯荆棘鸟。”然后扭头看向身后拘谨的夏树,“我帮你点了不介意吧。”夏树望着Closure浸没于烟雾中的那张脸,“当然不介意。”说完这句话后,只有沉默,Closure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香烟随着烟雾的吐出忽明忽暗,酒吧正在放Louis Armstrong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 》,夏树就这样听着应景的爵士,望着Closure手上快要燃烧殆尽的香烟,怔怔无言。“Closure,你们的酒好了。”沉默被打破,closure端着酒,对夏树说道:“走,咱们俩去角落那里坐吧,人比较少。”等到落座,夏树像才回过神来,打量了一眼周围,心想这里真像《荒野侦探》里的酒馆,又是沉默,夏树自顾自的尝着酒,没有想象中的难喝,有点辣辣的,整个身体暖洋洋的,Closure看了眼夏树,轻轻喊了一声:“tree?”5 ?) y" M6 S7 v$ j9 [5 Q
夏树回应道:“我在。”2 E, C% G$ z4 @. \7 i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奇怪,就在那天晚上。”Closure将杯中的一饮而尽。; x+ E+ I8 Z+ U, B. O& y
“是有一点。”
1 [1 g( s5 S( n# e9 H8 P8 x“我那晚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 N2 X" l5 p2 P/ l* G夏树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有,也没有。”夏树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3 s! n2 r/ S6 K5 x* ?& M“真奇怪,给你讲个秘密吧。”还不等夏树回答,Closure望着手中的香烟,说道,“你会不会觉得一个陌生人第二次见面就给你说她的秘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 E3 C2 g% E. ~+ j+ K  i; y“会。”
# D0 S& W/ [; b“就喜欢实话实说的孩子。”Closure捂着嘴咯咯的笑起来。
9 f2 V' |  w# ?6 P+ X! N; K2 {1 z“姐姐怎么总是开我玩笑。”" F% ]) |0 d" w0 S, c7 N# Z
“好啦,听好了,这个秘密我只给你一个人说过,那就是……”说到这里,Closure故意停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再缓缓的吐出来,烟雾笼罩着她的面孔,“我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M. \* g# \* U, C" H7 C
“不存在?”
: u. I; q% a  S5 C“信不信由你,但是呢,你得帮我保管这个秘密。”  ?2 b2 Q: ^' @& u. A
“好!”1 r2 ?+ q) }+ b' b% z) L. O, ~
Closure看着眼前少年一脸认真的神情,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笨蛋,这么离谱的话你也信呀。”8 Z6 N6 u% }! A( E4 r+ ~
夏树完全懵了,不懂眼前这位只见过两次的女人了。
! ~+ ?/ u2 [, p“话说回来,你是我这么多年里,第一次见到最特别的男生。”) |4 F  P/ ~- Z: i
“为什么?”% [+ n3 {3 T/ |# a
“第一次见那么喜欢看书的男生,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你愿意相信我的一些胡话,这是第一次。”2 ]# X6 Y1 ]8 S4 M7 Z' P2 L5 J) q% E
夏树听了这话,拨弄了一下头发,“你是指世界末日吗?”+ j' X: n  b3 v8 j5 f
“不止,今后我还会说更多,以往那些男人,他们只相信他们的生殖器,或者说,他们只渴望一些浅显的东西,就好比我的身体,而不是我的灵魂,我心中的旷野,你能懂我意思吗?”Closure一边说着,一边喝着新加的酒水,看这架势,像是要不醉不归。 3 `9 h3 A8 I6 v1 n
“可能懂,就像我喜欢离别一样,因为只有离别才可以造就永恒。”
$ E! T) M9 S. A, Y“哈哈哈,果然喜欢读书,说的话都不一样,弟弟难道喝醉啦?”( H! G/ t. R4 f4 w3 v% Y; X0 `5 G! [
“我也不知道,只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 Y  w& S8 e- O  G, q; R' ^$ `“那你理解我上次为啥会和你讲那些了吗?”
" _4 A; \% S' A0 d9 }" V“懂了。”; ~' `! C8 e- J
“真懂了?”
4 J& u/ C  ~6 i: ~# U“真懂了。”# C. `+ z4 f' p" c- v
“所以,你觉得会有世界末日吗?”
6 L: ?. k, d3 w3 j: W+ A5 @% U“会有的。”- O% z; ~6 K+ Q% s7 w  d3 x
“什么时候?”Closure盯着夏树的眼睛问道。5 F: Z% s; D$ P$ ^4 r" X
“当一颗悲哀且自负的心崩塌时。”夏树盯着Closure的眼睛回答道。2 W& A- d# }% b& {
再后面的事,夏树已经记不清了,醒来的夏树躺在一座小旅馆的床上,头疼欲裂,旁边是熟睡的Closure,好在她身上还穿着衣服,这让夏树松一口气,还好没发生一些出格的行为,空气出奇的闷热,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仲夏,窗外像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让旅人心烦意乱,整个房间苍白而泛黄,白花花的床单像是在末日开出的花,烟灰缸里满是烟蒂,夏树起身,穿上牛仔裤,站在了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能想什么,窗外一片枯焦,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下了。
. g2 D3 t1 {% U& @9 ~+ m“tree?”身后传来Closure的声音,声音慵懒,一听就是刚从睡梦中脱离。! o' l" J# [9 V! x* t9 X# U
“好像真的要世界末日了。”夏树静静地望着窗外,这个人显得是那样的孤独。& F" ?" i  [! q' S, H) g
“是吗?”Closure从床上起身,穿着一个白色的蕾丝吊带,站在了夏树旁边,两人就这样望着窗外,热气蒸腾的大地,两人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被困在枷锁一般的旅馆里,心乱如麻。7 @7 x( f0 p& x4 z
“你会嫌弃我不干净吗?”
5 }8 c! \0 x% h9 x' e6 N4 m“应该不会。”: N1 [4 ~+ S0 S# E7 O7 ?/ e2 `
“你会嫌弃我不是第一次吗?”2 U7 w% X/ |) B  l
“不会,更不应该。”9 t8 a" M+ @6 }
“那我还抽烟,还酗酒,还有纹身,年纪还比你大。”& n4 o  }9 t) ]. N0 _9 J
“不会的。”夏树神色真挚,看向身边的女人。( P& t; K# z/ [8 ^
女人听了这番话,瞳孔微微颤抖,像有水雾一般,轻轻踮起脚,双手环住少年的脖子,少年没有反抗,只是脸微微发红,女人和少年就这么对视着,少年双手也搂住女人的腰,女人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少年帅气的脸颊上,指尖慢慢从少年肌肤上划过,放在少年上下滚动的喉结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又一直往下,抚到少年的胸膛上,女人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少年炙热的体温,还有有力的心跳,少年睫毛颤抖,女人环外少年脖子上的那只手用力将少年的头拉过来,两人的脸靠的是如此的近,以至于少年能看到女人眼里的另一个自己,两人的嘴唇亲亲的碰在了一起,少年显然是没有经验的,就在少年嘴唇即将抬起的时候,女人狠狠地用力,将少年的头狠狠压下来,像是要宣泄多年来的委屈一样,少年毫无技巧,只会用力的吮吸女人的嘴唇,女人被弄疼了,手用力的拍了少年一下,少年停顿了一下,女人便在此刻发起了攻势,轻轻的含住少年的嘴唇,若即若离,两人从最开始的窗边,一直到两人都瘫在床上,女人把少年压在身子底下,少年的手也不停的在女人身上游走,愈发娴熟起来,女人忍不住直喘粗气,就在少年即将探索到神秘地带时,女人将少年的手轻轻拍开,在他耳边低语到,“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今天就到这里。”说罢,女人又将嘴唇吻了上去,最后才恋恋不舍的起身,穿上外套,对少年说道:“tree,我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吃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夏树明显还有点不知所措,对于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他来说,他还不太会处理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旅馆里依旧闷热,远远的传来教堂的钟声,两人都全身是汗,Closure已经去浴室了,浴室里传来水流声,夏树听着水声,只觉得头疼的要炸开了,少年没由来的想起道格拉斯·亚当斯《银河系漫游指南》里的一句话,“the answer to life, the universe, and everything
8 f+ z2 p3 ?% W0 y* k2 w2 d.”夏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风扇,只觉得像一个深不见底的白色漩涡,要将人的灵魂都摄走。
  g: I9 \4 }# S, y6 H+ [- m& }两人一起从逼仄的小旅馆里走出来,周围的景色陌生,夏树只能确定还在小镇里,至于在小镇的哪里,夏树并不能确定,Closure带夏树走到了一家没什么顾客的咖啡馆,要了咖啡和面包,夏树呆呆地啃着手中的面包,夏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Closure身边他就很喜欢放弃思考,喜欢就这么放空着。
: G5 W0 P4 w9 Z& v+ n“你会开车吗?”$ Y$ X7 _- D- Q; P# p
“在农场里开过拖拉机。”
  p5 ~* W& f: Y6 `  mClosure丢给夏树一把丰田车钥匙,对眼前这个笨蛋说道:“末日要来了,我带你逃亡,你开车。”
8 ?3 o* ~( r; S1 ]3 O+ }6 K  O- @正在喝咖啡的夏树听了这句话,下意识的反问道:“酒带了吗?”! f# @* u) Z4 l; P1 i! D
Closure捂着嘴笑了起来,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笑意,“我看你有成为酒鬼的潜力。”Closure缓缓将身子倾向夏树,轻声说,“放心,车里都有。”
2 j; f' i/ R/ Q5 C: M: j坐在驾驶位上,没有驾照的夏树紧张极了,虽然说在农场开过,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完全不同,Closure看出了夏树的紧张,一只手搭在了夏树的腿上,“放心地开,另外,我相信你。”夏树听了此话,将车子启动,扭头问副驾驶的Closure,“你总得告诉我要开去哪里吧。”“一直向东开就行。”在开车的夏树感觉胸口很闷,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遗忘了一样,但只要夏树稍微深思一下,就会头疼欲裂,Closure倒是显得很轻松自在,大口大口的喝着红酒,泛着棕色光泽的头发被风吹散,飘扬,像是文艺复兴时期作家们在作品里描述的美神,给人一种感官上的直接印象,两人一路无话,夏树也开的越发熟练,只要Closure不指路,就沿着当前的路一直开下去,车里放着斯坦.盖茨的音乐,还有浓重的烟味,红酒散发葡萄果的馥郁香气,以及淡淡的暧昧气氛,夏树享受这样的时刻,这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放肆的经历,日头西渐,在驶过了一片灌木丛后,前方没路了,是一座陡峭的崖壁,有着沉稳的土色,Closure将手中的烟蒂扔出窗外,对着夏树说,“tree,就停在这里吧。”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黄昏旖旎的夕阳中,Closure整个人显得模糊不清,亮亮的眼睛望向夏树,说了一句夏树听不懂的话,“Les âmes se rencontrent sur les lèvres des amants.”# B3 t) ^- ]) ]2 n2 L2 V' {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3 m/ D, L* \! Z2 d( K) J. o2 M4 n
“没什么。”Closure平静的看着远方的山峦,“谢谢你,tree。”还没等夏树回答,Closure解开安全带,爬到夏树身上,在夏树耳边轻声说道,“做一些大胆的事吧。”说罢,轻轻的吻上夏树的嘴唇,在夕阳的映衬下,两人都依靠本能的驱使,肆意宣泄心中的情感,是爱意吗?夏树也说不清楚,到夏树清楚,自己一生只有一个Closure,车内响起急促的喘息声,少年颤颤巍巍的问道,“可以吗?”Closure用手指轻轻抵住夏树的嘴唇,慵懒的说道,“等你这句话好久了……”此刻,在这夕阳下,发生了世间最美妙的事情,Closure像是一团烈火,要将夏树焚烧殆尽,两人都度过美妙的一晚,夏树累的瘫在座位上,脑子里弥漫着之前的每一次细节,每一次撞击,每一次若即若离的求饶,像是动听的仙乐,余音绕梁,再之后,夏树又记不得了,傍晚让人联想到最后审判日,峡谷像是天空的一条伤口,tree不知道尽头如火山喷发一样的炽亮,是回光返照还是天使的形象,距离像梦魇似的压在tree身上,火山,沙漠,世界末日,Closure,闷热,这几个词一直不停在夏树脑海里闪过,夏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了。夏树在一个晚上醒来,躺在芦苇荡里,身边没有了Closure的踪影,只有身上淡淡熟悉的烟味和酒味,和一丝异样的腥味,证明之前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空气依旧很闷,夏树抬头望着夜空,思绪杂乱,夏树好像突然明白Closure说过的每一句话,夏树缓缓站起身来,望着远方昏黄的灯光,不由自主的想起博尔赫斯书里的一句话,“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的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想到这些,夏树突然没那么讨厌朱庇特了。
6 Z( N- L- h6 a' m. E; h5 X夏树现在只想回书店,继续读那本没读完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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